先前那个小厮已经带着几个人在旁边清点，闻言立刻回话。
“回王妃，是的！”
“小的刚才粗略看了一下，有刚宰杀的乌鸡，有新鲜的猪蹄，还有自家做的红糖、酿的米酒，甚至还有几罐腌杏子……”
“都是些适合孕妇吃的食物。”
赵栖凰环视着空无一人的巷子，晨风吹起她鬓边的碎发。
她轻声问：“送东西的人呢？”
小厮挠了挠头，“都是天还没亮就来送的，她们放下东西人就走了。”
“想来应该是怕打扰您休息吧。”
赵栖凰沉默了。
她想起了她们刚来云州时，城中百姓的疏离和警惕。
又想起了她带着小黄她们在城中义诊，一点点换来信任。
她从未想过索取什么回报。
可此刻，这些最朴实、最真诚的心意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堆在她的面前，比任何金银珠宝都要滚烫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底最深处涌起，冲向四肢百骸，驱散了北境清晨所有的寒意。
一场大雪，洋洋洒洒，下了足足两日。
云州城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，天地间一片寂静。
赵栖凰也在暖阁里，被卫揽舟拘着闷了两日。
第三日，雪霁天晴。
灿烂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棂洒进来，将屋内地毯照得金灿灿一片。
赵栖凰感觉骨头都要长蘑菇了。
她丢开手里的医书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
“不行，我得出去走走。”
一旁正在为她整理衣物的小红闻言，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，面带忧色。
“王妃，这雪刚停，外面路上肯定又湿又滑。”
“您如今身子重，可千万仔细着些，还是别出去了吧。”
小红的话音刚落，门帘一掀，小橙带着一身清冽的寒气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，脸蛋冻得红扑扑的。
她恰好听见了小红的话，笑嘻嘻地拍了拍身上的落雪。
“没事儿的红姐姐，外头的雪早扫干净了！”
小红一愣。
“扫干净了？”
“这才停了多久？半天都不到，整条街的雪都清完了？”
小橙一脸得意表情，凑到赵栖凰身边，一边帮她暖手一边说。
“可不是嘛！”
“城里的百姓们都知道咱们王妃是个闲不住的，怕您闷在屋里，又怕雪地不好走，天一亮就自个儿拿着扫帚铁锹出来了！”
“一条街连着一条街，扫得那叫一个利索！”
赵栖忽闻言，额角控制不住地突突跳了两下。
她一头黑线地看向小橙。
“谁说我闲不住了？”
小橙眨了眨眼，“王妃，您挺着个大肚子，还天天跑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，跟大娘她们唠闲嗑的事，如今这云州城里还有谁不知道？”
赵栖凰小声嘟囔：“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……”
她现在身子重，医馆去得少了，卫揽舟又不许她操劳。
这北境之地，不比京城繁华。
京城里好歹还有个听书的茶楼，有几家新奇的点心铺子可以逛逛，这儿连个说书先生的影子都摸不着。
她现在最大的乐趣，就是听那些婶子大娘们扯闲篇，东家长西家短，比话本子还有意思。
小红看着自家王妃这副模样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。
她走过来，替赵栖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，柔声说。
“王妃，重点不是这个。”
“重点是，您如今是真真正正地，被这云州城的百姓们爱戴着，捧在手心里疼呢。”
赵栖凰不说话了。
她想起那些婶娘们。
她们知道她身边没有长辈，便将所有能想到的孕中忌讳、产后调理，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。
谁家炖了只老母鸡，必定会端一碗最精华的鸡汤来。
谁家得了些新鲜的果子，也会挑最大最甜的送来给她尝尝。
那种不掺任何杂质的关怀，朴实又滚烫。
北境苦寒，人心却是暖的。
王府，议事厅。
北境几位知府正襟危坐，神情肃穆地汇报着边防军务。
卫揽舟坐在主位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，思绪却早已飘远。
他想起方才出门时，赵栖凰懒懒地窝在软榻上，小腹的弧度已经那般明显。
稳婆说，月份越大，风险便越大。
尤其……她还是第一胎。
他的心一阵阵发紧。
这种感觉，比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还要让他感到无力和恐惧。
“……以上便是臣对云州城贸易往来的分析，请王爷示下。”
孙茂躬身汇报完毕，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。
他悄悄抬眼，只见靖北王凤眸微垂，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，神情凝重。
孙茂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，惹得他不快。
他见卫揽舟没有应声，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，不由得壮着胆子，凑近了些，压低声音。
“王爷？”
一声轻唤，卫揽舟回神，深邃的黑眸里掠过一丝茫然。
他看向孙茂，眉头微蹙。
“怎么了？”
孙茂心头一紧，以为是自己哪句话触了王爷的霉头。
他连忙躬身，语气愈发恭敬。
“王爷可是对今年的税收有什么异议？”
满座知府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。
谁知卫揽舟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。
“税收？”
今年的收入账目他早就看过了。
不仅达成了去年所说的翻倍，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上三成。
这群人，事办得不错。
“本王没有异议。”
孙茂刚松下一口气，就听见主位上的人慢悠悠地补了一句。
“我只是在想，王妃今日的午膳，用完了没有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偌大的议事厅，落针可闻。
几位知府面面相觑，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，想笑又不敢笑，生生憋成了内伤。
卫揽舟说完，没理会众人诡异的神情。
他目光一转，精准地落在了安州知府李大人身上。
“李知府。”
李大人一个激灵，连忙站了起来。
“王爷，臣在！”
“本王记得，你膝下已有三子？”
李大人不知王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，但还是老实作答。
“回王爷，是，臣有三女一子。”
哦，四个。
那经验应该更丰富。
卫揽舟满意地点了点头，身体微微前倾，摆出了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。
“本王想请教一下，女子有孕期间，是否都有些特殊的讲究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