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题转得太快，李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但他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，家中只有一位悍妻，绝无妾室，对伺候怀孕的婆娘，那可真是经验丰富，说起来滔滔不绝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“王爷所言极是。”
“女子怀胎，辛苦异常，这脾气嘛……也时常阴晴不定。”
“就说臣那拙荆，怀着老大的时候，前一刻还笑吟吟的，后一刻就能为了一盘点心不合口味，哭得天崩地裂。”
“说生气就生气，说哭就哭，那眼泪跟开了闸似的，收都收不住。”
卫揽舟听得眉头紧锁。
是这样吗？
可赵栖凰怀孕至今，别说哭了，连脾气都没怎么发过。
除了刚有孕时有些恹恹的，后来便一直精神不错，每日不是看医书就是去老槐树下听墙角，乐呵呵的。
他沉声问。
“王妃她怀孕以来，还没怎么发过脾气。”
“这……可会有什么影响？”
卫揽舟越想越不对劲，凤眸里满是忧虑。
“不行的话，我今晚回去气一气她，让她发发火？”
“噗——”
一位年轻的知府没忍住，刚喝进去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。
安州知府更是吓得一头冷汗，腿都软了。
他慌忙摆手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万万不可啊王爷！”
“王妃情绪稳定，这是天大的好事啊！说明王妃身子康健，心气平和！”
“您可千万莫要多此一举！”
卫揽舟一脸不解。
“我这不是担心她没有发泄的出口，万一在心里憋着，再憋坏了身子吗？”
安州知府擦了擦额角的汗。
他真是想跪下来求求这位爷了。
别人家都是想方设法地哄着孕妇开心，怎么到了他们王爷这儿，还要主动去惹人家生气？
“王爷，兴许是王妃心胸开阔，并不需要发泄呢？”
卫揽舟闻言，沉默片刻，点了点头。
“你说的，或许也有道理。”
他垂下眼睫，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。
“毕竟在我印象里，阿凰她唯一一次痛哭，还是在邕宁县。”
“那一次，她带着三千新兵，抵御数万大军，孤身守城一夜……”
议事厅内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
几位知府你看我，我看你，脸上的冷汗涔涔而下。
带着三千新兵，抵御数万敌军？
还……还守城一夜？
这说的是那个看起来温柔娇弱的靖北王妃？
孙茂反应最快，“王妃吉人天相，定会平安顺遂的。”
他眼珠一转，躬身道：“王爷，王妃如今也快临盆了，正是要紧的时候。”
“您既然如此放心不下，不如这几日就安心在府中陪伴王妃。”
“这北境的大小事务，暂且交给我等处理，定不负王爷所托！”
卫揽舟闻言，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下一刻，他直接从主位上站了起来。
“本王，正有此意。”
他一边说着，一边迈开了步子，朝着议事厅外走去。
几名知府都看傻了眼。
这就……走了？
连句客套的推辞都没有吗？
孙茂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，他连忙追上两步，声音里满是错愕。
“不是，王爷……”
您好歹也推辞一下啊！
这北境的军政要务，您说撒手就撒手了？
卫揽舟脚步未停，只留下一句沉稳的话语。
“这段时间，就辛苦各位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议事厅的门口。
独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臣子，在风中凌乱。
孙茂和安州知府对视一眼，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……一丝丝的羡慕。
罢了罢了。
谁让人家王爷有个快要临盆的王妃呢。
王府，暖阁。
卫揽舟回来的时候，赵栖凰正歪在铺着厚厚白狐裘的软榻上，手里捧着一盆酸杏，吃得津津有味。
听见熟悉的脚步声，她懒懒地掀起眼皮。
“咦？”
她有些诧异地看着来人。
“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？”
卫揽舟脱下沾着外面寒气的大氅，随手递给一旁的小红，几步走到她身边坐下。
他伸手探了探她微凉的指尖，将其包裹在自己的掌心。
“在议事厅里坐着，心里总是不安生。”
“左思右想，还是觉得早些回来陪着你，心里才踏实。”
赵栖凰闻言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。
她放下杏子，另一只手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，眉眼间尽是柔和的笑意。
“算你有良心。”
“那正好。”
她撑着身子，似乎想要坐起来。
“我今天还没出去遛弯呢，你扶我出去走一圈。”
卫揽舟立刻起身，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起来。
“好。”
果然，王府门口那条主街上，积雪早已被勤快的仆役清扫到了道路两旁，堆成了两道雪墙，露出了底下干净的青石板路。
卫揽舟半揽着她的腰，让她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，两人缓步走着。
很快，便来到了城中那棵百年大槐树下。
树下此时正围着几个老太太。
今日没那么冷，大家便都出来透透气，嗑着瓜子，正热火朝天地唠着闲嗑。
一看到卫揽舟扶着赵栖凰过来，几个老太太立刻停了嘴，连忙站了起来。
“哎哟，王妃来了！”
“快快快，给王妃让个座！”
其中一个老太太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，还用袖子使劲擦了擦石凳。
旁边点心铺的王老板娘更是眼疾手快，从店里抱出一个早就备好的厚实皮毛椅垫，颠颠地跑了过来。
“王妃，快垫上，这石凳子凉，可仔细冻着！”
赵栖凰笑着道了谢，由着卫揽舟扶她坐下。
田婆婆一双眼就没离开过赵栖凰的肚子，满是关切地劝道。
“王妃啊，您这月份可大了，平时还是不要多走动了，万一动了胎气可怎么好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另一个身子骨瞧着极为硬朗的张婆子立刻反驳。
“哎，老田家的，你这话就不对了！”
“哪能总躺着？我跟你说，这孕妇啊，就得多走动走动，到时候生起来才快。”
张婆子一拍大腿，说得唾沫横飞。
“想当年我生我家大牛的时候，临盆前一天都还在地里刨食呢！”
“第二天到了时辰，肚子一疼，去产房里一使劲，‘呱’的一声，那小子就滚出来了。”
田婆婆闻言，当即把眼一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