丰泽园后院的廊下,老槐树的枝叶遮出一片清凉,阳光透过叶隙筛下来,在青石板上洇出星星点点的光斑。曾念安捧着一把紫泥紫砂壶,指尖摩挲着温润的壶身,抿了口茶后忽然话锋一转,慢悠悠捻起下巴上修剪得齐整的山羊胡,那双看遍厨行风云的眼睛半眯着,似笑非笑地锁着跟前的何雨柱,语气里藏着几分考校:“你小子在轧钢厂食堂当副主任有些日子了,天天管着几十号工人的饭食,山珍海味没少碰,手上的基本功可别荒了?别当了官,倒把灶台上的真本事给忘了。”
何雨柱刚帮后厨伙计搬完一筐青头白,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,粗布褂子都沾了些潮气。闻言先是一愣,随即品出师傅的深意,挠着后脑勺笑出几分憨态,那股子庄稼人的实在劲儿藏都藏不住:“师傅您放宽心,手上的功夫半点没丢!我在食堂天天亲自动手,天不亮就蒸两笼屉开花馒头,中午炒八大锅菜够百来号人吃,晚上还得给值班师傅做夜宵,锅碗瓢盆就没离过手,现在颠勺能稳当托住半锅菜,力气比以前还大呢!”说着得意地扬了扬胳膊,粗布下紧实的肌肉轮廓都显了出来。
“这就对了,这就对了。”曾念安连连点头,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。他慢悠悠站起身,拍了拍长衫下摆沾着的草屑,往后厨方向扬了扬下巴,眼底的期许藏都藏不住:“正好到了饭点,丰泽园的员工餐还没着落,你今儿别忙着回厂,留下来露一手。我倒要瞧瞧,你这副主任的手艺,是不是比以前更有火候——别弄那些花架子,就来几道家常的:酸辣土豆丝要脆爽挂味,咬着得有‘咯吱’声,绝不能软趴趴塌成一团;西红柿炒鸡蛋得让鸡蛋蓬松得像朵黄云,汤汁熬得稠乎乎的,泡米饭能香掉舌头;再来个冬瓜丸子汤,丸子要紧实弹牙,咬开能看见肉的纹理,汤色得清亮得照见碗底。这些菜最见真章,半点糊弄不得。”
何雨柱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灶膛里刚添了柴的火苗。他哪能不明白,这哪里是考校,分明是师傅疼他在食堂做惯了大锅菜,要借着做员工餐的由头亲自点拨他。当即胸脯一挺,嗓门亮堂得像敲锣:“得嘞师傅!您就擎等着尝鲜!保证做得地道,让后厨的伙计们抢着添饭!”说着撸起袖子,露出小臂上绷得紧实的腱子肉,快步跟着曾念安往后厨走,脚步都透着雀跃,踩在青石板上“噔噔”响,比平时都轻快几分。
后厨里烟火气正盛,铸铁大锅烧得通红,蓝汪汪的火苗贪婪地舔着锅底,“呼呼”作响。何雨柱熟门熟路地系上藏青粗布围裙,抓起案上的土豆,菜刀在他手中瞬间活了——“笃笃笃”的切菜声又快又匀,节奏稳得像打拍子,不过片刻,一盆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就切好了,根根都像细筷子般齐整。他往锅里舀上两勺宽油,待油热得冒起青烟,猛地将土豆丝倒进去,铁勺在锅中翻搅、颠勺,动作行云流水。土豆丝在热油里“滋滋”作响,带着焦香的气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后厨。
“醋要临出锅再放,才能锁住脆劲儿!”曾念安站在一旁,抱着胳膊提点一句,目光里却满是赞许。何雨柱应声照做,手腕一翻淋上半勺香醋,撒上蒜末,紧接着将土豆丝盛入白瓷盘,红的辣椒、白的蒜末、黄的土豆丝,色泽鲜亮得让人眼馋。紧接着他打散鸡蛋,热油一滑,金黄的蛋液瞬间膨胀成蓬松的蛋花;再把熬出沙的西红柿倒进去,翻炒间酸甜味儿顺着锅沿飘出来。冬瓜丸子汤更是细致,肉馅里加了葱姜水和少许淀粉,反复摔打上劲,挤成鸽子蛋大小的丸子下锅,煮得浮起白胖的模样,汤色清亮见底,撒上几片翠绿香菜叶,看着就鲜。
没多大功夫,三道菜就端上了后厨的八仙桌。曾念安拿起竹筷,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,嚼了两口眼睛就亮了;又舀了勺丸子汤送进嘴里,滚烫的汤汁滑入喉咙,鲜得他眯起了眼。放下筷子,老掌柜的巴掌重重拍在桌上,嗓门都提了几分:“好小子!这手艺不光没丢,反倒更有火候了!土豆丝脆而不生,丸子汤鲜而不腻,就这本事,比我丰泽园的掌勺师傅都不差!”
围过来的伙计们早被香味勾得直咽口水,闻言立刻拿起碗筷尝鲜,瞬间响起一片叫好声:“柱哥这手艺绝了!比家里媳妇做的都香!”“就这西红柿鸡蛋汤,我能就着吃三大碗米饭!”何雨柱站在一旁,挠着头笑得格外憨厚,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,滴在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,眼里却满是踏实的笑意。
简单吃过饭,何雨柱帮师傅收拾好灶台,擦干净铁锅,跟曾念安打了声招呼,便推着停在门口的自行车往娄家赶。车把上挂着两包用油纸包好的丰泽园酱肉,是师傅特意塞给他的,让他带给娄晓娥尝尝。如今他和娄晓娥的婚事就快办了,娄家早已把他当半个儿子待,他去娄家也熟门熟路,跟回自己家似的。
刚进娄家的朱漆大门,就见张桂兰正指挥着佣人晾晒刚浆洗好的被褥,浅粉色的被面绣着鸳鸯戏水,在阳光下格外鲜亮。她抬眼瞧见何雨柱,立刻放下手里的竹竿迎上来,脸上笑开了花:“柱子来啦?快进来,晓娥刚还跟我念叨你呢,说你今儿去丰泽园见师傅,准能蹭着好吃的回来。”
何雨柱连忙停下车,把酱肉递过去,笑着应道:“阿姨,这是师傅给晓娥带的酱肉。我今儿来是找娄叔说点事,他在家吗?”
“在呢,在书房看账呢。”张桂兰接过酱肉,拉着他的胳膊往院里让,语气里满是感激:“对了柱子,上次许大茂和月茹的婚事,真是多亏你了。你特意跑去接亲,把场面撑得稳稳的;还有你父亲何大清师傅,掌勺做的那桌菜,味道地道极了,来的客人都夸不绝口。我这一直没来得及好好谢你,真是太见外了。”
何雨柱挠了挠头,不好意思地笑了:“阿姨您太客气了,都是街坊邻居,这点忙算啥。我爸也是闲不住,能帮上忙他比谁都高兴。”
“话可不能这么说。”张桂兰拍了拍他的手,眼角的笑纹都挤在了一起,“许大茂那孩子性子跳脱,办事不稳妥,多亏有你帮衬着,婚事才没出岔子。快去吧,你娄叔在书房等你呢,晓娥估计也在里头陪着。”
何雨柱点点头,跟张桂兰道了谢,径直往书房走去。木质房门虚掩着,能听见里面算盘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。他轻轻敲了敲门,声音放得温和:“娄叔,我是柱子。”
“进来。”娄振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,沉稳又有力。推开门,只见娄振华坐在红木书桌后翻看账本,算盘摆在一旁,上面还挂着几颗没归位的算珠。娄晓娥坐在旁边的梨花木椅上缝鞋垫,米白色的线在她指间穿梭,见何雨柱进来,眼睛瞬间亮了,悄悄朝他摆了摆手,嘴角藏不住笑意。娄振华放下手里的账本,连忙起身让座:“柱子来了?快坐,晓娥刚还跟我念叨你,说你今儿该回来了。”
何雨柱没坐,反而往前凑了凑,压低了嗓门,目光扫过门口确认没人,才神情郑重地开口:“娄叔,我今儿来,是有件要紧事跟您说。现在有个机会,能让您和阿姨先去香江避一避,顺便还能拓展些生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