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告诉你杨伟民,别在这儿跟我摆官架子谈厂规!”何雨柱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,唾沫星子随着激动的语气溅起,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,“你知道这一个月我为了给厂里找粮,遭了多少罪吗?全国粮荒的行情你不是不知道,粮站的门都快被求粮的人挤破了,采购科的同志跑断了腿,磨破了嘴,也只弄回了几吨陈米,你这个厂长除了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,签签文件,管过半点闲事吗?我托着丰泽园师叔的老关系,连夜揣着家里仅存的三十斤全国粮票,还有省吃俭用攒了半年的五十块津贴赶去广东。绿皮火车挤得像沙丁鱼罐头,三十多个小时连个座位都没有,我全程蹲在过道里,腿肿得像发面馒头,下车的时候连布鞋都穿不上,是扶着车门缓了半天才站稳的!”
他猛地一拍桌子,桌上的搪瓷缸子“哐当”一声撞在桌沿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:“到了广东我连口水都没顾上喝,就顶着四十度的大太阳在师叔的小馆子门口蹲守。那几天广东的太阳毒得能晒掉一层皮,我就揣着两个干窝头,渴了就找路边的水龙头接口凉水,在粮行门口蹲了三天三夜,才总算堵着师叔下工。为了求人家帮这个忙,我在城郊的粮库帮着卸了三天货,扛的麻袋每袋都有百十来斤,后背晒脱了两层皮,结痂的地方被汗水泡得生疼,脚底板的血泡磨破了又长,疼得没法走路就垫上布条接着干,连轴转了十多天,才好不容易敲定五十吨粮食!回来的路上我都没敢合眼,生怕半道出岔子,结果刚把粮食拉回厂,你倒好,连句问的都没有,转头就给我找不痛快!”
“你摸着良心说说,要不是我弄来这批粮食,厂里十天前就该断粮了!现在工人们还能捧着窝窝头吃饭,全靠这笔救命粮撑着,结果倒成了我的不是?”何雨柱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,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,“你说我擅离职守,我要是天天守在食堂里,不去跑粮源,现在全厂上万号工人早该饿肚子闹事了,车间停了工,订单完不成,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?到时候上级追责,第一个撸的就是你这个厂长!”
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杨伟民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猛地拍案而起,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:“放肆!谁跟你扯小灶的事!”他眼神闪烁了一下,显然被说中了心思——前阵子他让冯秘书传话,要何雨柱给来视察的老战友做桌川菜小灶,结果何雨柱忙着盯粮库盘点,让后厨老王代做,味道差了几分。这事让他在老战友面前丢了脸,再加上何雨柱近来总跟李怀德凑在一起,抢了他不少风头,他早就憋着股火要发。“厂里缺粮自有采购科负责,轮不到你一个食堂主任越俎代庖!你天天围着李厂长转,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厂长?上级领导自然会协调,用得着你瞎操心?”
“说得好!‘自有采购科负责’,这话我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!”杨伟民的话音刚落,办公室门就被“砰”地一脚踹开,采购科科长王抗战领着五六个采购科的员工走了进来,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怒气,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。王抗战是部队转业下来的,性子耿直,说话像打机关枪,“杨厂长,每个月你给我们定着超额的采购任务,我们没说过一个不字。现在全国都缺粮,我们跑遍了河北、山东、河南十几个省市,有的粮站连站长都见不着,有的见了面就说‘库里真没粮’,磨破了嘴皮子才弄回几吨杂豆,你一句‘自有采购科负责’就把责任全推过来?”
王抗战往前一步,指着杨伟民的鼻子质问,声音都带着颤音:“你要是看我们采购科不顺眼,觉得我们没本事,大可以打报告把我们下放到车间去,没人皱一下眉头!但采购粮食的事,你要是有本事,现在就自己去跑一趟,看看能不能弄回一斤米来!何副主任凭着私人关系,豁出命去弄来五十吨粮食,加上我们采购的这点,怎么着都能撑上几个月,让工人们安心干活。你不感谢他就算了,还在这儿鸡蛋里挑骨头找麻烦,你安的什么心?是想让全厂工人都饿肚子吗?”
“还有你说的‘上级领导会协调’,”采购科的老员工张师傅冷笑一声,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烟盒,往桌上一拍,“说白了就是把何副主任千辛万苦弄来的粮食,协调到你老战友的厂里去给你换人情!我们都打听清楚了,上次那批粮,就是你打了报告,说咱们厂‘粮食充足,可支援兄弟单位’,才被调走的!要是协调个十几吨,支援困难单位,我们认了,毕竟是上级命令。可你倒好,一出手就给出去四十吨,那是咱们厂工人的救命粮啊!你上下嘴皮子一动倒是轻松,不用蹲粮站,不用扛麻袋,这厂长就是这么当的?”
何雨柱接过话头,声音沉得能砸进地里,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楚:“现在粮库底都快朝天了,我早上查的账,就剩三万多斤粮食!以前粮食定量足,工人们都自己带干粮来上班,最多五六千人在食堂用餐,一天消耗两千斤顶天了。现在呢?粮食定量一降再降,工人们自己都不够吃,哪儿还敢带粮来,全指望食堂这点口粮,一万多人等着吃饭,顿顿都得掐着克数蒸窝头,一天要消耗四五千斤才能勉强维持!再这么下去,不出八天,食堂就得断火!”
何雨柱字字铿锵的控诉,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下楼,像一颗火星投进了滚油里,车间里的议论声瞬间炸开了锅,比几十台机床同时运转的轰鸣声还要热闹几分。正在操控锻压机的老赵猛地踩下急停按钮,火星子溅在他沾着油污的工装裤上也浑然不觉;掌着车窗的小李干脆摘下防护眼镜,踮着脚往办公楼方向张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