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邪借口去洗手间,暂时离开了休息区。他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刚才那些信息量巨大的对话,尤其是赵清云最后那句关于“故人”的感慨。
然而,他刚走出宴会厅主区域,拐进通往洗手间的相对安静的走廊,就被三个人影堵住了去路。赵明轩斜靠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墙壁上,双手插在白色西裤口袋里,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。他身后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、体格健壮、眼神凶悍的保镖,像两座铁塔,封住了去路。
“哟,这不是我们‘青年才俊’的李先生吗?”赵明轩阴阳怪气地开口,站直了身体,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小邪,“小子,别以为我爸刚才跟你客气两句,你就真能顺杆往上爬,妄想攀附我们赵家。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。”
李小邪停下脚步,脸上没什么怒意,反而带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,语气平淡:“赵少爷,我想你误会了。我来参加晚宴,是出于对赵董邀请的尊重。至于攀附?我没兴趣,也没必要。”
“尊重?面子?”赵明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嗤笑一声,猛地上前一步,肩膀故意用力朝着李小邪撞了过来,动作蛮横,“你算个什么东西,也配谈面子?我告诉你,你那什么狗屁‘青衣药业’,在赵家眼里,就跟路边的蚂蚁窝差不多!识相点,现在就赶紧滚蛋,别留在这里碍眼,否则,我不介意让人‘请’你出去!”
眼看赵明轩的肩膀就要撞上自己,李小邪脚下步伐极其细微地一错,身体以一个巧妙的角度侧开,让对方志在必得的一撞落空。同时,在两人身体交错的瞬间,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,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如同灵蛇出洞,精准而轻巧地搭在了赵明轩前伸的右手手腕内侧的某个穴位上。
赵明轩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酸麻,整条胳膊瞬间使不上力气,前冲的势头也被这股巧劲带得一滞,差点失去平衡。他惊怒交加,试图挣脱,却发现对方那两根手指仿佛蕴含着奇异的力量,看似没用力,却像铁钳一样让他动弹不得。
李小邪依旧面带微笑,凑近了些,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:“赵少爷,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。这里是五星级酒店,到处都是摄像头和体面人。闹大了,脸上不好看的,恐怕不会是我。”他说话间,指尖那股暗劲微微一吐。
赵明轩闷哼一声,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,脸色瞬间涨得通红,又惊又怒。他死死瞪着李小邪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“你……你给我等着!这事没完!”
李小邪这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指,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,甚至还礼貌地朝赵明轩和他身后那两个蠢蠢欲动的保镖点了点头,从容地绕过他们,走向洗手间。
赵明轩看着他的背影,揉着依旧有些发麻的手腕,眼中闪过一丝怨毒。他深吸几口气,强行压下立刻发作的冲动,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让李小邪当众出丑的主意。
等李小邪从洗手间回来,重新步入宴会厅时,发现赵明轩正站在中央的餐台附近,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,周围已经聚拢了一些好奇的宾客。
见李小邪过来,赵明轩立刻提高了音量,脸上带着故作热情实则不怀好意的笑容:“哎呀,李先生回来了!正好,大家伙都在,听说李先生对中医药研究颇深,是真正的行家。我这里刚好有点好东西,托朋友千辛万苦从云南深山弄来的顶级‘铁皮石斛’,宝贝得紧。趁着今天高朋满座,李先生给掌掌眼,看看这成色、这品质,到底怎么样?也让我们开开眼界!”
这话看似请教,实则把李小邪架在了火上。若是说不好,或者说得不到位,立刻就会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面前丢尽颜面,坐实他“徒有虚名”的印象。
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小邪身上,有好奇,有审视,也有等着看笑话的。
李小邪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。他缓步走上前,从赵明轩手中接过那个木盒,打开。里面确实是品相不错的铁皮石斛。他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拿起一小截,先放在鼻尖下,闭上眼睛仔细闻了闻其特有的清香气味。随后,他用指甲在石斛表面轻轻刮下一点点粉末,放在指尖细细捻磨,感受其质地和粘性。
片刻后,他睁开眼,目光平静地看向一脸得意的赵明轩,声音清晰而平稳:“赵少爷,恕我直言。你这石斛,品种是真的,产自云南也不假。”
赵明轩脸上刚露出“果然如此”的不屑,李小邪话锋一转:“但是,炮制的方法,错了。”
不等赵明轩反驳,他继续娓娓道来,语气专业而笃定:“上等的铁皮石斛,尤其是想要保留其最佳滋阴清热、益胃生津的药效,炮制时需用陈年黄酒为辅料,隔水蒸制至少三个时辰,取其酒性温通,助药力发散,同时去除其本身可能带有的微寒燥烈之性。而你这批石斛……”
他顿了顿,将手中那截石斛展示给周围人看,并用指尖弹掉一点粉末,“采用的是最粗暴的直接晒干法。此法看似保留了原貌,实则导致石斛内部有效成分大量流失,药效恐怕连一半都剩不下。而且,我方才细闻之下,除了石斛本身的清香,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、不易察觉的霉味,恐怕是晾晒过程中湿度控制不当,或者存储时受了潮所致。这已经影响了药材的品质。”
说着,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,李小邪竟然从自己那件合体的西装内袋里,掏出了一个小小的、密封的透明样品袋,里面装着一些颜色更深、呈深绿色、粉末极其细腻均匀的石斛切片和粉末。“这是我平时自己炮制、带在身上偶尔品鉴或备用的,用的是古法黄酒蒸制。各位可以对比一下色泽、形态和粉末的细腻度。真正炮制得法的石斛,绝非如此。”
两者放在一起,高下立判!李小邪带来的石斛,无论颜色、质地还是观感,都明显胜出一大截。
周围的宾客顿时低声议论起来,看向李小邪的目光多了几分信服和惊奇。
赵明轩脸色瞬间变得铁青,梗着脖子强辩道: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!我这石斛是请了知名专家鉴定过的!怎么可能有问题!”
就在这时,一位一直坐在旁边休息区、须发皆白、精神矍铄的老者拄着拐杖站了起来。他走到近前,先是拿起赵明轩木盒里的石斛看了看,又仔细看了看李小邪带来的样品,然后缓缓点头,声音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:“这位李先生,所言不虚。”
他看向李小邪,眼中带着欣赏:“石斛炮制,黄酒蒸煮确是古法正源,最能激发其阴柔药性而制其偏弊。直接晒干,看似简便,实则是暴殄天物,药效十不存五。李先生年纪轻轻,不仅见识不凡,这手‘望、闻、触’的鉴别功夫,更是深得老派中医之精髓韵味,难得,实在难得!”
这位老者一开口,在场不少人都认出了他——正是国内中医药界泰山北斗级别的泰斗人物,周济深周老!
赵明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在周围宾客了然和略带嘲讽的目光中,再也待不下去,狠狠瞪了李小邪一眼,灰溜溜地转身挤出了人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