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疏言把手机放下，屏幕还亮着岑知韫的头像。他没急着关机，手指在聊天框边缘滑了一下，把页面往上推，重新看了一遍那条消息：“文档我看过了。林昭……确实像我见过的某个人。我可以试一次读本会。”
他嘴角动了动，没忍住笑出来。
刚才打字的时候手是稳的，说话时语气也压得平，可现在只剩自己了，心才敢彻底落下来。他靠在椅背上，脚尖点地，整个人轻轻晃着。电脑还开着，项目表停留在“主演邀约”那一栏，他已经把“待确认档期”加粗，又顺手改成了“已确认参与读本”。
动作做完，他又觉得太正式了，于是删掉“已确认”，改成“来了就行”。
改完自己都笑了，心想这算什么工作记录，分明是写给自己的安慰剂。
他站起身，走到冰箱前拉开门。里面空了一半，只有几瓶矿泉水和一盒没拆的布丁。他拿出水，拧开喝了一口，凉意从喉咙滑下去，脑子更清醒了。窗外城市还在亮着，楼对面有户人家还没关灯，窗帘半拉，能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沙发上刷手机。
他忽然想起刚才是不是说得太急了。
“第一个反应就是你”——这话出口的时候他就有点后悔，听起来像临时起意，其实不是。他是真翻了三遍剧本才停在“林昭”这个角色上。心理医生，三十七岁，冷静理性，习惯用专业术语包裹情绪，但会在病人说出童年创伤时无意识摸左手腕上的旧疤。这个角色像一把钥匙，刚好能打开岑知韫身上那层壳。
系统也给了提示：【检测到高契合人格共鸣特征：冷静表象下藏有共情创伤，建议优先联络岑知韫】。这不是巧合，是数据反馈。他信这个。
可他对她说的只是“你能演出那种感觉”，没提系统，也没说这是他反复权衡的结果。他不想让她觉得这只是一次精准匹配的任务式邀约。他想让她知道，他是真的觉得她合适，不只是因为数据，而是因为他看过她在《夜行》里演那个沉默法医的眼神，看过她在采访中被问到家庭时微微偏头的动作。
他坐回桌前，打开邮箱，把刚才发给王导的资金方案再检查一遍。附件里的成本控制依据也顺了一遍，确认没有错漏。然后新建一封邮件，收件人填了岑知韫的助理邮箱，主题写：“《镜中人》客座角色邀请函（附资料包）”。
正文很短：
“您好，关于林昭一角的合作意向已与岑知韫本人沟通确认。随信附上角色设定、戏份说明及读本会初步安排，请查收。若有档期调整需求，我们随时配合。”
他检查了两遍，点击发送。
做完这些，他才真正松了口气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小安发来的群消息截图。粉丝群里炸了锅，有人说看到他在工业大厦楼下出现，穿的是上次综艺同款卫衣，还有人扒出那栋楼是某个实验剧团的排练基地。“程疏言要演话剧？”底下一片问号。
他回了个“嘘”的表情包，又撤回。
这种事瞒不住，但他也不想炒热度。这部戏太重要了，不能变成话题营销的工具。他只想好好做，做到没人再说“流量演不了严肃题材”。
他拿起笔，在本子上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：资金到位→赞助敲定→团队组建→演员进组→第一次读本。现在第二步有了眉目，第四步也开始推进。他用笔圈住“读本会”三个字，下面写了两个名字：王导，岑知韫。
写完，他盯着这两个名字看了几秒。
不是没想过会被拒绝。毕竟岑知韫最近在拍电影，档期紧，而且她很少接话剧，更别说客串性质的角色。但她答应了，还是当场看完文档就给了回应。那句“确实像我见过的某个人”在他脑子里来回转，他猜她说的那个人，可能是她自己。
他摸了摸左耳的星月耳钉，金属微凉。系统界面安静，没有跳新提示，但他知道刚才那通电话里，一定攒了些情绪值。期待、紧张、释然，还有她声音响起时那一瞬间的心跳加速——这些都会被记下来，转化成下一次舞台的能量。
他不着急看数字。
现在比共鸣值更重要的，是这件事本身的意义。他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别人给机会的人了。他可以主动搭建一个舞台，然后邀请他想合作的人走进来。哪怕只是短暂同台，也是一种靠近。
他打开备忘录，新建一条：
“准备读本会材料：打印剧本、调试投影、买咖啡（她喝美式，不加糖）。”
写到一半停下，又加了一句：
“别在会上说‘你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’这种话。”
说完自己都笑了。明明提醒自己别犯傻，结果还是忍不住预演。
他合上电脑，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。水冲过额头，带走了点疲惫。抬头时看见镜子里的人眼睛发亮，不像熬了半宿的样子。
他擦干脸，回到客厅，顺手打开音响。播放列表随机跳到一首老歌，是他穿越前常听的冷门乐队。旋律一起，他跟着哼了两句，脚步不自觉打着节拍。
这时候手机又响了。
是微信语音通话请求。
头像一闪，是岑知韫。
他愣了一下，迅速擦了擦手，接起来：“这么晚？还没休息？”
那边安静了几秒，然后她说：“你发的邀请函收到了。”
“嗯，刚发的。”他坐直，“有没有哪里不清楚？时间地点都可以改。”
“不是为这个。”她顿了顿，“我是想问，为什么选我演林昭？”
他没料到她会直接问。
脑子里闪过一堆理由：演技好、气质贴、观众缘高、王导点头……但他都没说。
他想了想，说：“因为你不会把角色演成神。你会让她疼，也会让她犹豫。她救别人的时候，你自己都知道她也需要被救。”
电话那头又静了。
他没催，也没补话，就等着。
过了大概十秒，她轻声说：“下周三下午三点，我让助理发行程过来。”
“好。”他点头，虽然她看不见，“我等你。”
“还有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一点，“别在读本会上放太多压力。我只是试试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，“就当是朋友帮忙读个剧本，演得好算我赚，演不好我请你吃饭赔罪。”
她“嗯”了一声，像是笑了下，然后说：“挂了。”
电话断开。
他拿着手机坐了几秒，然后慢慢躺倒在床上，把手机举在眼前，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。
心跳还是有点快。
他闭上眼，深呼吸两次，再睁开，翻身坐起，打开电脑。
在项目进度表最上方，新加了一行红色标题：
【读本会倒计时：6天】
光标闪着，像在催他继续干活。
他喝了口水，开始整理演员联络清单。下一个要联系的是男配角的经纪人，但他先把岑知韫的名字放在第一位，备注栏打了三个字：
“必须到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