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合上的声音很轻，像是被什么吸住了。
姜小葵往前走了一步。脚底的砖面比刚才更冷，踩上去有种湿漉漉的感觉，但鞋底是干的。
通道变宽了些，两边墙上的光点排成竖列，像是一串串没点亮的灯笼。那些光不是一直亮着，而是忽明忽暗，节奏不齐，有的快，有的慢，像是在喘气。
阿拾贴着她身后，锅铲横在腿边。他本来想说点什么，张了嘴又闭上。刚才那句话——“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，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”——说完之后，铲子亮了一下，可这回亮得不太对劲，光芒发紫，一闪就没了。
他低头看铲面，裂痕还在，但比之前多了半道细纹。
陈石走在最后，手一直搭在刀柄上。他的影子投在墙上，比他自己高一点，肩头还多出一小截尖角，像是背上扛了什么东西。他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身，影子立刻恢复正常。
没人说话。
脚步声太清楚了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耳朵上。三名弟子中负责记录的那个悄悄掏出玉简，刚打开一页，符纸边缘就开始卷曲，颜色由白转灰。他赶紧合上，把玉简塞回怀里。
姜小葵停下。
她没回头，只抬手示意队伍止步。
前面墙上有一块砖凸了出来，和其他的不一样。它表面有划痕，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很多次。靠近底部的地方，刻着两个字：“别信”。
字是歪的，笔画颤抖，像是写的人手抖得厉害。
阿拾凑近看了一眼，“谁写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姜小葵低声说，“但不是警告我们。”
“那是警告谁？”
“写它的人自己。”
她说完继续走。这次放得更慢，每一步都先用剑尖点地试探。剑身擦过砖缝时发出轻微的响动，像有人在远处咳嗽。
通道开始向下倾斜，坡度不大，但越走空气越沉。原本那股草木味淡了，换成了另一种味道，像是晒干的鱼片放在铁锅里烤久了。
一名弟子捂了下鼻子，旁边的人轻轻碰了他一下，示意别出声。
墙壁上的光点忽然一起暗下去，几秒后重新亮起，位置变了。原来在左边的跑到了右边，高低也不一样，像是挪动过。
阿拾盯着看了会儿，“这些光……是不是动了？”
没人回答。
姜小葵右眼尾的痣跳了一下。她没伸手去碰，只是呼吸微微一顿。
前方地面出现一道接缝，横贯整个通道。缝里没有灰尘，也没有碎屑，干净得不像自然形成。她蹲下，用剑刃插进去试了试，深度约三寸，底下是空的。
“下面是空腔。”她说。
“要不要绕？”阿拾问。
“绕不了。”她站起身，“两边墙太近，没法贴边过去。”
“那就跳过去？”
“不行。”陈石突然开口，“跳会引起震动。”
他说完，抬起脚，在离缝隙一尺远的地方轻轻跺了一下。
咚。
声音传出去很远，墙上光点猛地闪了两下，随即全部熄灭。
黑暗扑下来。
三名弟子立刻靠拢，背对背站好。一人摸出火折子，刚划了一下，姜小葵低声喝住：“别点！”
火光灭了。
黑暗中，只有锅铲上残留的一丝金纹还在微弱发光。阿拾把它举起来，照向四周。
光很弱，只能看清眼前几步。就在这点光里，他们看见墙上多了些东西。
是手印。
大大小小的手印按在岩壁上，有些高，有些低，颜色暗红，像是用血涂的。最上面那个离地将近两丈，明显不是人能碰到的高度。
而且全是左手。
阿拾咽了口唾沫，“这是……什么时候留下的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姜小葵说，“但我们进来的时候，没有。”
她说完，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布条，缠在左手上。布条早就脏了，边缘磨出了毛边。她没系紧，让它松松地挂着。
通道另一头传来风声。
不是从前面来的，也不是从后面。是直接从墙里钻出来的，带着一股潮气，吹得人脖子发凉。
风刮过时，墙上的手印似乎动了一下。
不是错觉。
阿拾看得真切——其中一个手印的拇指，原本是朝内的，现在变成了朝外。
他张嘴想喊，姜小葵突然抬手按住他肩膀。
她的手掌很稳，温度不高不低。
“别出声。”她说，“它在听。”
“谁在听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我们怎么办？”
“走。”
“就这么过去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她说完，第一个迈步跨过地缝。脚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。
其他人依次跟上。阿拾最后一个，他闭着眼睛跳过去的，落地后差点摔倒，被陈石一把拽住后领拉稳。
“下次睁开眼再跳。”陈石松开手。
“我以为闭眼运气好点。”
“你运气已经够好了。”
队伍继续向前。墙上的光点再没亮起来，只有锅铲那点金光勉强照路。手印消失在黑暗里，但他们都知道，那些痕迹还在。
走了大概十几步，地面又出现一道缝。
这次更大，宽度接近两尺。
姜小葵停下，盯着下面的黑洞。
她没用剑去试，也没让人跳。
她解下腰间的玉佩，轻轻放了下去。
玉佩悬在空中，离地面还有半尺时，忽然停住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了。
接着，玉佩背面的符文亮了起来。
光很淡，却是纯金色，和锅铲上的不一样。
金光映到墙上，照出手印的轮廓。那些手印动得更明显了，五根手指缓缓弯曲，像是在抓什么。
“它们想下来。”阿拾小声说。
“不想让我们过去。”陈石握紧刀。
姜小葵收回玉佩，重新挂回腰间。她转身看向队伍，声音很平：“接下来，别回头看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你们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。”
“比如？”
“比如你自己站在后面，却没有影子。”
她说完，抬脚跨过裂缝。
这一次，所有人都睁着眼跳了过去。
落地后没人清点人数，但每个人都在心里数了。
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、六、七。
七个人。
可他们明明只有六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