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钥匙。”沈心言冷冷地说。
“咱们厂子的钥匙，除了我和凤英姐，就只有会计那儿有一把备用的。”
“我之前查过了……会计是林小萍的远房表亲。”
──
一切都清楚了。
沈心言和秦柏川去报了案。
林小萍被传唤了过来。
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时，林小萍是仰着下巴走进来的。
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料子讲究的列宁装。
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亮锃锃的。
进了门，她不坐，反而双手抱胸，斜眼看着对面的公安同志：
“我下午还有事，你们快点问。”
那姿态，那语气，都是一脸的不屑。
做笔录的小公安年轻，被她这架势弄得有些紧张。
倒是主审的老公安张建国面色不变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：
“林小萍同志，请坐。我们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调查。”
林小萍这才不情不愿地坐下，二郎腿一翘：
“问吧。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，我是军属，我爱人是部队的雷首长。”
“你们要是没有确凿证据就胡乱传唤，后果自负。”
这话里话外的威胁，听得旁边做记录的小公安笔尖一顿。
毕竟惹怒了雷首长，可有他们这些小官受的。
张建国却笑了，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：
“林小萍同志，咱们依法办事。你先看看这个。”
“四天前，下午三点二十，友谊商店，你买了一个‘都彭’牌打火机。”
“售货员指认，你还特意问了句‘点火快不快’。有这事吗？”
林小萍眼皮跳了一下，但很快恢复镇定：
“我去买东西，问问性能怎么了？法律还不许人问了？”
“问当然可以。”
张建国又抽出一张火车票复印件，“那这张票呢？三天前，从河北保定到北京的硬座，座位号07车32号，是你买的吧？”
“你说你回老家，可你老家在山东，你怎么买到河西的票？”
林小萍的呼吸急促了些，她调整了下坐姿，声音依旧强硬：
“我、我中途有事，改道了不行吗？你们公安局现在管这么宽，连老百姓去哪儿都要报备？”
“如果是普通出行，当然不用。”张建国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“但如果是去河西买汽油——那边对油料管制松，容易弄到，然后带回京城。”
“趁着夜深人静，用这个进口打火机点燃浸了汽油的布条，扔进服装厂仓库......”
“你胡说！”
林小萍猛地站起来，脸色煞白。
“你这是诬陷！我要见你们领导！我要给我爱人打电话！”
“电话你可以打。”
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，秦柏川走了进来。
他穿着整齐的军装，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林小萍看见他，眼睛一下子红了，不是委屈，是恨：
“秦柏川！是你！是你诬陷了我儿子，现在又来诬陷我！”
秦柏川没接她的话，径直走到张建国身边，从公文包里取出几份材料：
“张科长，这是补充证据。第一，服装厂会计王小芳的证词。”
“她承认三天前林小萍以‘查看账目’为由，借走了仓库备用钥匙，至今未还。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转向林小萍：
“钥匙我们已经找到了，就在你家院子的花坛底下，上面还有仓库门锁的铁屑。”
“要不要现在去挖出来对一对？”
林小萍腿一软，跌坐回椅子上。
她一脸恐慌，心里想着藏的那么好，怎么就被发现了？
“第二，”秦柏川的声音平稳而有力。
“雷首长那边，我已经通过组织渠道联系过了。”
“首长明确表示，他对此事毫不知情，并且坚决支持公安机关依法办案，绝不徇私。”
这话像一记重锤，砸得林小萍浑身一颤。
她最大的倚仗，没了。
“不可能......”她喃喃道，“老雷他、他不能不管我......”
林小萍彻底慌了……
她本以为作为首长夫人。
雷建国为了不让他自己丢面子，会保她的……
可现在……
“林小萍同志，”秦柏川看着她，眼神里没有半点温度。
“你以为首长真不知道你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做事？”
“你以为他真看得上你这些年摆的官太太架子？实话告诉你，首长早就对你很不满了。”
“这次次你犯的是纵火罪，证据确凿，他凭什么要为你这种人丢了自己的原则和脸面？”
每一个字都像针，扎进林小萍的心里……
她脸色由白转青，嘴唇哆嗦着，最后那点嚣张气焰也彻底熄灭了……
“我......我......”
她捂住脸，肩膀开始抖动。
可下一秒，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，猛地抬头，眼睛死死盯住秦柏川：
“柏川！柏川你听我说！看在你和卫东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！看在浩宇他亲爸的份上！”
“你饶了我这一次！卫东要是还在，他肯定不会看着你把我送进监狱的！”
提到“秦卫东”这个名字，审讯室里安静了一瞬。
秦柏川的手在身侧微微攥紧，手背上青筋隐现。
他看着林小萍，眼神里满是愤怒，但最后都化为冰冷的嘲讽。
“林小萍，”他一字一顿地说，“你也配提卫东哥？”
林小萍愣住了。
“卫东哥牺牲的时候，我就在他旁边。”
秦柏川的声音很低，却像刀子一样锋利。
“那次任务，本来该我去探路，他把我拦下了，说让他。结果踩中了地雷......他被炸得......”
他顿了顿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，“最后那句话，是让我照顾好他儿子。”
林小萍的脸彻底没了血色。
“可你呢？”秦柏川往前一步，目光如炬。
“卫东哥尸骨未寒，你守了不到半年，就急着找下家。”
“为了攀上雷首长这门亲，你把浩宇扔给爷爷奶奶带，自己忙着相亲、打扮、摆首长夫人的谱！”
“浩宇从小缺管教，走上歪路，你敢说跟你这个当妈的没关系？”
“我没有......”林小萍想辩驳，声音却虚得厉害。
“你没有？”秦柏川冷笑，“现在浩宇犯罪坐牢了，你倒想起自己是妈了？”
“不想着怎么教育儿子改过自新，却把恨撒在揭发罪行沈心言身上？”
“烧她的厂子，断几十个工人的生计？林小萍，你的心是怎么长的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