织梦坊外坊,东南区域,一座由暗紫色“惑心晶”构筑的华丽殿宇内。
此地与外坊其他区域的祥和宁静截然不同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而魅惑的香气,隐隐有靡靡之音从殿宇深处传来,勾动着生灵内心最原始的欲望。殿内装饰极尽奢华,随处可见由念力凝聚的、身披薄纱、翩翩起舞的曼妙幻影,眼神迷离,姿态撩人。
此处,乃是外坊势力之一的“惑梦苑”所在。苑主“千面妖姬”柳如烟,乃是外坊有名的强者,修为已达化域境后期,精擅魅惑幻术与各种偏门梦境秘法,行事亦正亦邪,手下网罗了一批同样不走寻常路的筑梦师。
此刻,大殿主位之上,一名男子慵懒地斜倚在一张铺着柔软梦魇兽皮毛的宽大座椅上。
他身着绣着繁复暗金纹路的紫袍,面容俊美近乎阴柔,一双桃花眼流转间自带三分邪气,嘴角习惯性地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弧度。正是惑梦苑的二号人物,柳如烟的亲传弟子,也是其面首之一的——花无影。
花无影修为虽也是化域境后期,但其气息驳杂,念力中掺杂着浓郁的欲望与阴毒之意,显然根基远不如苏青黛那般扎实纯粹。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变换形态、散发出惑人光晕的“七情梦螺”,眼神却冰冷地扫视着下方躬身站立的一人。
那人,正是云梦泽。
此时的云梦泽,早已没了平日里的浮夸笑容,脸上带着一丝谄媚与畏惧,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。
“无影师兄,消息已经确认,苏青黛亲自去了典梦阁,将那枚试炼玉符交给了那张问。”云梦泽小心翼翼地说道,“看来,他是确定要参加此次幻梦试炼了。”
花无影嗤笑一声,声音带着一种黏腻的磁性:“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‘漂流者’,入门不过数月,竟能劳动苏青黛那冰山美人亲自送符?琉璃那小子引荐,苏青黛关注……这小子,身上怕是真有点东西。”
他指尖轻轻敲击座椅扶手,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节奏。“我惑梦苑此次在千幻秘境中的计划,不容有失。任何可能出现的变数,都必须提前掐灭。”
云梦泽连忙道:“师兄明鉴!那张问虽有些古怪,能抵御念毒,但终究只是个整理典籍的杂役,修为不过化域初期,能有多大能耐?在试炼中,随便安排些意外,便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。”
“意外?”花无影桃花眼中寒光一闪,“云梦泽,你是在教我做事?”
云梦泽吓得一哆嗦,连忙躬身:“不敢!不敢!师弟只是……只是觉得不必为这等小人物大动干戈……”
“小人物?”花无影站起身,缓步走下台阶,紫袍曳地,无声无息。他来到云梦泽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他,那股混杂着魅惑与阴冷的气息压迫得云梦泽几乎喘不过气。
“你可知,师尊她老人家为了那‘万欲情种’,谋划了多久?此次借助千幻秘境深处的‘极乐泉眼’培育情种,乃是关键一步!若因任何纰漏导致功亏一篑……”花无影的声音陡然转厉,“你我都担待不起!”
云梦泽脸色煞白,连连称是。
花无影语气稍缓,重新带上那抹讥诮的笑意:“不过,你说的也不错。对付一个化域初期的小子,确实不必兴师动众。但狮子搏兔,亦用全力。我要的,是万无一失。”
他沉吟片刻,道:“那张问不是能抵御念毒吗?寻常的负面念力或许奈何不了他。但若是……‘蚀魂瘴’呢?”
“蚀魂瘴?!”云梦泽倒吸一口凉气,“那可是能侵蚀神魂本源,连圣魂境修士都不敢轻易沾染的剧毒念瘴!无影师兄,此物太过凶险,若是在试炼中泄露,恐怕……”
“怕什么?”花无影打断他,眼中闪过一丝残忍,“千幻秘境本就危机四伏,出现些许罕见的毒瘴,再正常不过。只要做得干净,谁能查到我们头上?”
他取出一枚漆黑如墨、表面不断渗出丝丝黑气的珠子,递给云梦泽。那珠子一出现,周围的靡靡之音仿佛都停滞了一瞬,空气中甜腻的香气也被一股阴寒腐朽的气息驱散。
“这是‘蚀魂珠’,内含一缕蚀魂瘴本源。你找个机会,将此珠混入张问领取的‘辟梦丹’中。辟梦丹乃试炼必备,用以抵御秘境中寻常幻念侵蚀,他绝不会怀疑。待他进入秘境,服下丹药,蚀魂瘴便会悄然发作,侵蚀其神魂,令他幻象丛生,心神崩溃,最终……悄无声息地沦为秘境中一具迷失的躯壳。”
花无影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他人生死的冷酷快意。
云梦泽颤抖着接过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珠子,只觉得入手冰寒刺骨,仿佛握着一块万年玄冰。“师兄……此事若被执律殿查出……”
“查?”花无影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容愈发邪异,“只要你手脚干净,谁会去查一个‘意外’陨落的低级弟子?苏青黛?她虽是执律殿弟子,但外坊弟子成千上万,她哪有精力一一顾及?更何况……”
他凑近云梦泽耳边,压低声音,语气充满了诱惑与威胁:“事成之后,师尊不会亏待你。你不是一直觊觎内坊的《迷天幻影大法》吗?此事若成,我亲自为你向师尊求取此法前半部!但若办砸了……后果,你是知道的。”
云梦泽眼中挣扎片刻,最终对功法的渴望与对花无影的恐惧占据了上风。他咬了咬牙,将蚀魂珠紧紧攥在手心,躬身道:“师弟明白!定不负师兄所托!”
“去吧,做得漂亮点。”花无影挥了挥手,重新慵懒地坐回座椅,闭上双眼,仿佛刚才只是吩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云梦泽躬身退出大殿,直到离开惑梦苑范围,才敢直起腰,擦去额头的冷汗。他看着手中那枚散发着阴寒气息的蚀魂珠,眼神复杂,既有恐惧,也有一丝扭曲的兴奋。
“张问啊张问,莫要怪我,要怪,就怪你命不好,挡了别人的路……”他低声自语,将蚀魂珠小心收起,脸上重新堆起那副浮夸热情的笑容,向着外坊执事殿的方向走去,那里,正是分发辟梦丹之处。
惑梦殿内,花无影缓缓睁开眼,桃花眼中再无半分慵懒,只剩下冰冷的算计。
“张问……能抵御念毒,神魂特异……或许,你的神魂,比那些普通弟子,更适合作为‘万欲情种’的养料呢……”他舔了舔嘴唇,露出一抹残忍而期待的笑容。
“千幻秘境……真是令人期待啊。”
暗流,已然化作毒计,悄无声息地向着尚在典梦阁中潜心准备的张问,蔓延而去。而张问对此却一无所知,他正全神贯注地打磨着自身的力量,准备迎接那即将到来的、危机四伏的幻梦试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