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这头上怎么回事,打架了?”
尽管我一直侧着身子,有意躲避着林总的视线,还是被他看见了。
“有人在我们场子里出千,我上去干了他。”
林总听到出千两个字,愣了一下。
放下筷子。
“在化岗区还有人敢在阿奎的场子里出千?是刚从老家出来的小混混吧?”
他把奎哥说得就像神一样。我都不好意思说他放三手走的事。
“是刘三手,不知道林总听说过没有。”
本来不想说,但是林总好奇心到这里了,不说又像不太合适。
“哦?。”
林总听到“刘三手”,快到嘴边的筷子突然停下了。
他把那片牛肉放在了调料碗里。
然后放下筷子,端着杯子敬过来。
“我前段时间听别人说刘三手被弄了,那个人是你?”
林总说完,东哥也好奇的看向我。
“嗯,我也是被逼的,眼看着他要把钱带走,其他人迟迟都不动手,如果我再不动手,那钱就没了。”
说话间,我端着酒杯迎上去。
“刘三手就是一个滚刀肉,而且身上有股狠劲,只要惹了他,不管是谁,他都要搞到底,明的搞不过就来阴的,你以后可得小心点。”
林总喝完酒开始吃牛肉,表情也从惊讶变得平静。
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,总感觉他不只是一个工程老板那么简单。
“已经和他老大谈妥了,这事已经翻篇了。”
“他老大,刘三手哪里有老大?”
东哥插了一句。
“那个龙龙不是他老大吗?”
我仔细想了一下,好像没有听错,刘姐表达的是这个意思。
“你见的那个龙哥,是不是带着眼镜的瘦高个?”
听林总这口气,龙龙肯定在圳城是一个很厉害人物。
“是的,一个面无表情的瘦高个。”
林总听完,没说话,好像在思考着什么。
过了一会儿,林总低头说道:“老大是老大,老板是老板,等你弄清楚老田到底是你老大,还是你老板的时候,这条路,就算你摸清门道了。”
我不知道老大和老板有什么区别,我和老田之间我更说不清楚。
同林总吃完饭,我回到水店。
都快中午了,水店还没有开门。
老田就算打通宵麻将,也不至于到了中午都不开门。
我连忙打老田电话。
他人在医院,糖尿病引起视线模糊。
我走进病房,一眼看见他窝在白色的病床上,整个人瘦了一圈。
脸上那点肉耷拉着,蜡黄蜡黄的。
听见我推门的声音,他费力地扭过头,眼睛眯着看了我一眼。
“随便坐”
他说话的声音很轻。。
“嗯。”
我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,挨着床边坐下。
“感觉好点没有?医生怎么说?”
其实在进门前,我已经问过医生,我就想看看老田会不会对我说实话。
“还能咋样?就这样呗,好又好不了,死又死不成。”
他的话语中满是无奈。
顿了顿,他接着说道:“医生说血糖太高,把眼睛里面,里面的什么小血管搞坏了,叫什么眼底病变,看东西模模糊糊,人影儿都分不清了。”
床上的老田虚弱得一句话都要分成好几段来说。
我看着他这样,心里头堵得慌。
他已经变成这副样子,还要天天守着破水店。
我不知道他到底图什么,图钱?他随便开个麻将馆就成了。
怎么都比那个水店收入高。
“老田,那水店先关了吧。等你把身子养好再说。”
老田没有回答,只是用呆滞的眼神表达着抗议。
“命要紧还是店要紧?”
我有点上火了。
“我刚才问了医生,医生说你这眼睛得做手术,后面还得做什么透析,把血抽出来洗干净再输回去!那是闹着玩的?”
老田把脸扭到一边,不再看我,对着墙壁说道:““店关了,我干啥去?那店,那店得开着。”
“开着?谁管?你这模样还能去送水,还是说让我每天去送水?”
我语气硬邦邦的,我和驼爷也这样吵过。
他们两个真是一个德行。
我不是怕吃苦,我已经答应了刘姐去搞场子。
况且那区区1000块的工资已满足不了我。
“没事,你忙你的,我就在店里看着,哪怕接接电话也行,让他们自己上门来搬,我不麻烦你。”
一直轻言细语的说话,唯独这言,他用了很大的力气。
“我去帮你送水,店里的事,我先顶着,你安心养病。”
听到他说:我不麻烦你。我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了。
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,不一定非得按我的来。
老田嘴唇哆嗦了几下,没接话。
我走到他面前。
他那双模糊的眼睛里,好像有东西在闪。
他把手伸了过来,我上前抓着他的手。
“阿皮,那水店存在的意义不一样,你不会懂。”
他试图说服我。
我没有作声,我不知道一个水店到底有什么意义。
我答应帮他看店纯纯是为了我和他之间的那份情。
正说着,主治医生带着两个实习生进来了,拿着他的检查报告。
医生脸色翻着单子对我俩说道:“田先生的情况不太乐观。肾功能衰竭比较严重,透析必须尽快做。手术前先处理眼睛,防止失明。
但是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,透析不是一劳永逸的,按照他目前的情况,
可能也就维持个三五年,最终要想活命,肾移植是唯一的出路。”
“换肾,那得多少钱。”
我一下子站了起来。
医生推了推眼镜:“大概20万到30万,费用确实高昂。而且光有钱还不行,肾源需要等,要看配型结果和排队情况。你们家属先去把透析和手术的费用交一下吧。”
医生又交代几句注意事项,带着两个护士走了出去。
病房里又剩下我们俩,空气比刚才更沉了。
我轻轻带上病房门,走到医院外面,点了一支烟。
水店必须开下去,这是老田的念想。
但后续治疗费?
我狠狠地吸了口烟。
妈的,活人还能让尿憋死?
我走到医院收费窗口交了5000块,然后给老田交代了一声。
晚上再过来陪他。
这个医院离开断山岗镇不远。
我也好久没去了,想看看麻将馆还在不在开。
虽然每天晚上的场子没开了,但是麻将馆的水钱里还有我和老田的两成股份。
走到路口,我拦了一辆摩托车。
师傅戴着头盔,我看了一眼,然后说了一个起步价。
师傅没有还价,直接拉着我就走了。
我总感觉师傅有些面熟,只能从头盔的护目镜中看到部分容貌,不能确定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