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原?!”
赵刚感觉自己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是被一发炮弹近距离命中,瞬间一片空白。
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沈征的胳膊,手指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,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。
“你疯了?!沈征,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!”
“太原!那是鬼子第一军的司令部!是整个华北日军的心脏!驻扎着最少一个师团的常备兵力,还有数不清的特务宪兵!我们……我们全旅五千人,就这么冲过去?那不叫打仗,那叫送死!”
他情绪激动,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沈征脸上。
这太疯狂了!
这已经不是军事冒险,这是彻头彻尾的自杀!
总部的命令是坚壁清野,化整为零。他沈征倒好,不仅不听,还要反其道而行,去捅马蜂窝,不,是去捅鬼子的天!
然而,面对赵刚几乎崩溃的情绪,沈征的反应,却平静得可怕。
他没有挣脱,只是任由赵刚抓着,目光依旧锁定在巨大的沙盘上,那双深邃的眼睛里,没有疯狂,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理智。
“老赵,你先冷静。”
“我冷静?我怎么冷静!”赵刚双目赤红,“根据地是我们一点点建立起来的!兵工厂、军政大学、那上万亩的良田,还有那些信任我们的老乡!你一个命令,就要把这一切都赌上去?”
“赌?”沈征终于回头,看了他一眼,“你以为,我们还有的选吗?”
他抬起另一只手,用那支红蓝铅笔,在沙盘上重重地划过。
“你看清楚。冈村宁次这次的‘焦土计划’,不是简单的扫荡。这是他吸收了之前所有失败教训后,制定的新‘囚笼战术’。”
沈征用笔尖,点着那七条红色的进攻箭头。
“七路大军,看似是想一口吞掉我们。但实际上,他们的核心任务,是封锁、是压缩。他们会步步为营,修建炮楼、碉堡,挖深沟,把我们死死困在这片山区里。”
“我们引以为傲的机动性,在这种铁桶阵面前,会被无限削弱。我们的粮食、药品、弹药,会一天天耗尽。到那个时候,都不用他打了,我们自己就先饿死、困死了。”
“冈村宁次,他不是要跟我们决战,他是要熬死我们!”
赵刚的呼吸一滞。
他顺着沈征的笔尖看去,沙盘上那七条鲜红的路线,仿佛变成了一条条收紧的绞索,勒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明白了。
这不是选择题。
按总部的命令防守,是温水煮青蛙,慢性死亡。
按沈征的命令出击,是烈火烹油,一步踏错,万劫不复!
“可……可就算是这样,我们也不能去打太原啊!”赵刚的声音弱了下去,但依旧充满绝望,“我们可以选择一路突围,跳出包围圈……”
“然后呢?”沈征反问,“跳出去,然后把我们亲手建立的这一切,拱手让给鬼子?让他们的‘焦油’,把我们的土地烧成一片白地?让那些刚刚分到田地、脸上有了笑容的老乡,再回到鬼子的刺刀下?”
沈征的声音陡然提高,如同重锤,一锤锤砸在赵刚的心上。
“老赵,你记住,从我们建立根据地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没有退路了!”
他丢掉铅笔,双手撑在沙盘边缘,整个上半身前倾,像一头即将扑出牢笼的猛兽。
“冈村宁次以为他布下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死局,他以为他看穿了我所有的战术。他自信、高傲,他觉得他已经掌控了棋盘。”
“他给我们留了七条死路,但他算错了一件事。”
沈征抬起头,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意。
“他忘了,棋盘上,除了在他的规则里挣扎,我还可以选择……”
“掀了这张桌子!”
“他想把我当笼中鸟,我就偏要掏他的鸟巢!他想跟我下围棋,我就直接跟他玩拳击,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!”
沈-征的目光,如同利剑,直指沙盘中央那个代表着太原的标记!
“太原,就是冈村宁次的鼻子!”
“他所有的兵力,所有的注意力,都集中在如何构建这个‘囚笼’上。他做梦也想不到,被他视为猎物的我们,敢在这个时候,反手给他一刀!直插他的心脏!”
“只要我们在太原城下打响一炮,他所谓的天罗地网,就会瞬间变成一个笑话!他部署在前线的所有部队,都必须发了疯一样回援!”
“到那时,这囚笼,不攻自破!”
赵刚彻底呆住了。
他看着眼前的沈征,看着他眼中那熊熊燃烧的火焰,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。
或许……他不是疯子。
他是一个,站在更高维度看待战争的……天才!
一个,敢用整个战区的命运做赌注,去博一个未来的……赌徒!
“可是……情报呢?太原城防的情报,我们一无所知。这太冒险了……”赵刚做了最后的挣扎,声音已经干涩无比。
沈征笑了。
他直起身,走到桌边,拿起那份总部发来的电报,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份电报,并排放在一起。
那份新电报,是刚刚由“狼牙”从一个日军信使身上截获的,经过了紧急破译。
“你看这个。”
赵刚凑过去,只见那份新电报上写着:【……第一军直属近卫大队,已于今日凌晨开赴苍云山前线,协同完成对‘利剑’旅的最后合围……】
“第一军直属近卫大队……”赵刚喃喃自语,随即瞳孔骤然收缩!
这支部队,是冈村宁次最后的王牌,是负责守卫太原司令部的核心力量!
冈村宁次,为了确保“焦土计划”万无一失,竟然把守家的卫队都调出来了!
他对自己布下的“囚笼”,自信到了何种地步?!
他把太原,变成了一座……空城?!
赵刚猛地抬头,看向沈征,嘴巴张了张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所有的疑虑、担忧、恐惧,在这一刻,都被一种巨大的、难以言喻的震撼所取代。
原来,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。
原来,敌人最大的杀招,在他眼中,却成了最大的破绽!
沈征看着赵刚的表情,知道他已经想通了。
他没有再多解释,只是平静地拿起桌上的电话,摇动了手柄。
“给我接一团,找李云龙。”
电话很快接通,听筒里传来李云龙那标志性的大嗓门:“喂?!谁啊?老子正忙着呢!哪个不长眼的……”
“老李,是我。”沈征淡淡地说道。
“旅……旅长?!”李云龙的声音瞬间矮了半截,随即又兴奋起来,“旅长!啥指示?是不是要干冈村宁次那狗娘养的了?我的炮营早他娘的饥渴难耐了!”
沈征的嘴角,勾起一抹让赵刚心惊肉跳的弧度。
他看了一眼沙盘上的太原城,对着话筒,一字一顿地说道:
“给你个新任务。”
“别去管黑云寨那帮土匪了。”
“把你那门宝贝意大利炮给老子拉出来,擦干净了。”
电话那头的李云龙愣了一下,随即狂喜:“旅长!打哪儿?你说打哪儿,老子就打哪儿!”
沈征的目光,仿佛穿透了时空,落在了那座戒备森严的古老城池之上。
“我们的目标是——”
“太原的……城门楼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