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五点的食品厂还浸在薄雾里,何雨柱已经蹬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,晃进了菜市场。车后座的柳条筐空着,却像揣着全厂人的胃口——二车间的李师傅爱吃带肥膘的五花肉,三车间的张大姐总念叨要喝玉米糊糊,连门口传达室的老王头,每天都等着他带两个刚出炉的糖火烧。
“柱子,今儿的排骨新鲜!”肉摊王老板挥着刀,案板上的排骨泛着粉白的光泽,“刚杀的猪,给你留了最好的肋排!”
何雨柱停下车,蹲下来翻了翻排骨,指尖按了按肉皮,抬头道:“要十斤,剁成小块,别带太多脊骨。”他知道,李师傅家的小孙子正长牙,肋排炖得烂乎,孩子能啃动。
“得嘞!”王老板手起刀落,排骨块大小均匀,溅起的肉沫都带着新鲜气。
旁边菜摊的刘婶凑过来,笑着往他筐里塞了把小葱:“柱子,昨儿你娘来买豆腐,说你妹妹雨水考上卫校了?真是出息了!”
何雨柱接过小葱,塞了两毛票过去:“她那是运气好。对了刘婶,今儿的菠菜嫩不?要二十斤,洗净了装筐。”雨水最爱吃菠菜炒鸡蛋,回头得给她留一把,让娘捎回去。
往回蹬车时,筐里已经堆得冒尖:排骨、菠菜、刚出炉的馒头、还有张大姐点名要的玉米碴子。车把晃得厉害,他却骑得稳当,像揣着个定盘星——这筐里装的不只是菜,是全厂一百多号人的精气神。
七点刚过,食堂的门就被敲响了。二车间的李师傅探进头:“柱子,今儿有啥硬菜?昨儿那红烧肉太香了,我家老婆子都问我是不是偷藏肉了!”
“今儿炖排骨,”何雨柱系着围裙正在摘菠菜,头也不抬地说,“再给你留两块带筋的,让孩子啃着玩。”
“嘿,你这小子!”李师傅笑得眼角堆起褶子,“昨儿我徒弟们干劲都足了,说吃了你的肉,搬罐头箱都不费劲!”
何雨柱笑了笑。他知道,李师傅说的是实话。前阵子食堂总买些便宜的冻肉,炒出来柴得塞牙,工人们嘴上不说,车间的效率却肉眼可见地降了——装罐头的手慢了,封盖的机器总卡壳,连厂长爹都在会上皱眉头:“食堂得管管了,工人吃不好,活儿怎么干?”
那天起,何雨柱就接了食堂采购的活。他不贪那点回扣,只认一个理:“人是铁饭是钢,吃舒坦了,才有力气拧螺丝。”
这会儿,三车间的张大姐端着饭盒进来,嗓门亮得像喇叭:“柱子,玉米糊糊熬稀点啊,天热,喝不下稠的!”
“知道了张姐,”何雨柱往大锅里舀了两瓢水,“还给你泡了点山楂干,解腻。”张大姐胃不好,吃不得太油。
陆续有人来打饭,食堂里渐渐热闹起来。何雨柱的勺抖得有章法:给老师傅多盛点肉,给年轻徒工多舀勺汤,见谁情绪不对,还得随口问两句。
“小王,咋无精打采的?”他给机修班的小王添了勺排骨,“昨儿夜班没睡好?”
小王挠挠头:“柱子哥,我那机器总出毛病,烦得慌。”
“吃完饭我跟你去看看,”何雨柱把一块带筋的排骨放进他碗里,“多大点事,别影响吃饭。”
旁边的老陈师傅嘿嘿笑:“柱子,你这哪是管食堂的,你是咱厂的‘情绪调节器’!谁闹别扭了,吃顿你做的饭,准保消气!”
何雨柱没接话,心里却有数。上个月三车间和二车间抢原料,吵得脸红脖子粗,还是他把两拨人叫到食堂,炖了一大锅肉,就着馒头说开了:“都是拿工资吃饭,犯得上吗?这肉炖得烂,你们的心咋就不能放宽点?”最后两车间主任握了手,产量反倒比以前高了。
爹说他“管食堂管出了厂长的派头”,娘骂他“瞎操心,累瘦了”,只有何雨柱自己知道,他操心的不是食堂,是这群朝夕相处的人。李师傅的孙子要长牙,张大姐的胃不好,小王的机器总卡壳,甚至连传达室老王头爱吃甜口的糖火烧——这些事装在心里,比账本上的数字实在。
中午的太阳正毒,何雨柱刚把蒸笼卸下来,就见妹妹雨水骑着自行车冲进食堂,手里攥着录取通知书,脸红扑扑的:“哥!卫校的通知书!”
“知道了,”何雨柱往她手里塞了个刚出锅的肉包子,“先进屋凉快去,看你热的。”转身又对刚进来打饭的工人们喊,“我妹考上卫校了,今儿下午加个菜,每人俩肉包子!”
“好嘞!”全厂的欢呼差点掀了食堂的顶。
何雨柱看着妹妹眼里的光,又看了看工人们笑开的脸,忽然觉得,这食堂的烟火气,比任何机器的轰鸣声都让人踏实。他往大锅里添了瓢水,准备炖下午的绿豆汤——天热,得让大伙败败火。
车棚里的二八大杠还停在那儿,筐里的空饭盒晃悠着,像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歌。何雨柱知道,明天一早,他还得骑着它去菜市场,筐里装着排骨、菠菜、玉米碴子,还有全厂人的期待。这活儿不威风,却比任何头衔都重。
毕竟,能让一百多号人吃得香、干得欢,这权力,比厂长爹的印章还管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