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白云小筑门前,那巨大的蛛网状坑洞,和坑中人事不省的刀狂人,像是一幅凝固的、充满了荒诞与血腥的画卷。
风,轻轻吹过,卷起一丝尘土,却吹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极致震撼。
三息。
仅仅三息。
从陆少游消失,到刀狂人如死狗般砸落,前后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。
一个成名已久的神力境天骄,就这么……败了?
而且,是败得如此干脆,如此彻底,如此的毫无尊严。
这哪是战斗,这是碾压。
“咕咚。”
不知是谁,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那声音在这死寂的环境中,显得格外清晰。
紧接着,人群如同被引爆的火药桶,瞬间炸开了锅!
“我的天……我看到了什么?!”
“三息!就三息啊!刀狂人这是连一招都没接下来?”
“这……这是什么实力?他真的是人吗?”
“太恐怖了!太恐怖了!难怪赤焰谷和青云门说灭就灭,这位巡察使,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太古凶兽啊!”
恐慌、敬畏、骇然……种种情绪在人群中蔓延。
如果说,之前通过留影石看到的,还只是隔着一层纱的震撼。
那么此刻,亲眼目睹这一幕,他们才真正体会到,陆少游的强大,是何等的蛮不讲理,何等的令人绝望。
在万剑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,一座酒楼的雅间内。
临窗的位置,坐着几名气息不凡的年轻人。
一名身穿红裙,容貌绝美,气质却如冰山般冷冽的女子,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。
她,红楼剑阁当代传人,苏沐月。
“看清了吗?”她声音清冷,视线却一直锁定在白云小筑的方向。
在她身旁,一名身穿青衫,背负长剑,面容刚毅的青年,脸色凝重到了极点。
“看清了。”
他声音干涩,正是天剑门的首席弟子,李剑一。
“好快,好霸道的力量。”
同桌的另一人,是一个身材雄壮,气息如山的光头大汉。他身背一柄夸张的大刀。
正是霸刀门当代传人,宋缺。
宋缺没有说话,只是端起桌上的酒碗,将烈酒一饮而尽,酒液顺着他刚硬的下巴流下,浸湿了衣襟,他却浑然不觉。
半晌,他才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,缓缓说道:“那一瞬间,我看到了。”
苏沐月和李剑一都将目光投向他。
他们三人,皆是神力境中的佼佼者,眼力非凡。
高空中的电光石火,虽然在寻常武者眼中只是一闪而逝,但他们却能勉强捕捉到一些残影。
宋缺的眼中,闪过一丝骇然,更多的,却是一种名为“挫败”的情绪。
“第一息,刀狂人刚刚凝聚刀势,斩出了他成名绝技,狂风绝息斩。”
“刀芒未至,陆少游便后发先至,直接撞进了他的刀势之中。”
“他……他用的是拳头。”宋缺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,没有任何花哨,却蕴含着仿佛能击穿天穹的恐怖力量。”
“一拳,就将刀狂人的护体真气连同他的刀芒,一起打得粉碎。”
“第二息,刀狂人刀碎人退,陆少游欺身而上,一脚,踢在了他的右腿上。”
“我甚至能听到骨头被生生踢断的脆响。”
“第三息,陆少游一掌,印在了刀狂人的胸口。那一掌看似轻飘飘的,却将他整个人,从万米高空,直接拍了下来。”
一拳,破刀。
一脚,断腿。
一掌,镇压!
整个过程,行云流水,干净利落,充满了暴力到极致的美感。
听完宋缺的描述,雅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。
李剑一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苦涩。
他自问剑法高超,但面对这等不讲道理的绝对力量,他的剑,能快得过那样的拳头吗?
苏沐月那张清冷的脸上,也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凝重。
她想起了柳青璇,那个被誉为云州千年一遇的奇才。
若是柳青璇对上陆少游,又会是何等光景?
她忽然有些期待,又有些畏惧。
……
长街之上,骚乱仍在继续。
就在众人围着那个巨坑议论不休,甚至有人拿出留影石疯狂记录这历史性的一幕时。
一道身影,带着几名万剑阁的弟子,排开人群,脸色铁青地走了过来。
来人,正是万剑阁少阁主,剑无尘。
当他看到坑中那凄惨无比的远方表兄时,一张俊脸也瞬间黑成了锅底。
“把他弄出来!”他对着身后的弟子,低声喝道。
那声音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屈辱。
几名万剑阁弟子连忙跳下坑去,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刀狂人抬了上来。
剑无尘上前查探了一下鼻息,发现只是断腿重伤,并无性命之忧,心中稍稍松了口气,但随之而来的,是更加汹涌的怒焰。
他猛地抬头,那双淬满了毒液般的眸子,死死地盯向了白云小筑那紧闭的大门。
周围的空气,似乎都因为他的怒火而变得粘稠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。
他们以为,万剑阁的少阁主,会说出几句场面话,或是放下几句狠话。
然而,没有。
剑无尘只是那么死死地盯着,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。
最终,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。
他一言不发。
他不敢发。
在亲眼见证了陆少游那碾压一切的恐怖实力后,任何狠话,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,都只会沦为新的笑柄。
“我们走!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,随即转身,带着重伤的刀狂人和一众弟子,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,狼狈不堪地离去。
那背影,萧瑟而又充满了不甘。
这一幕,再次让围观的众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。
连万剑阁的少阁主,都只能忍气吞声,灰溜溜地离开!
这位陆巡察使的威势,在今日之后,怕是要在云州,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!
从今往后,天下谁人不识君!
……
白云小筑,主厅之内。
气氛有些微妙。
陆少游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,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,自顾自地端起之前那杯没喝完的酒,一饮而尽。
叶白衣坐在主位,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,看着陆少游,眼神中充满了欣赏。
他虽然没有出去,但以他的修为,高空之上那短暂的交锋,自然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陆小友,好手段。”他抚掌而笑,“本官原以为,你会给他留几分颜面,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干脆利落。”
陆少游放下酒杯,浑不在意地说道:“雕虫小技罢了。对付这种上来就乱吠的狗,打得越狠,它才越能长记性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,语气理所当然。
“况且,我做事,向来有分寸。”
“说了打断腿,就绝不会打断他的手。”
“噗——”
坐在末尾的萧天南,一个没忍住,差点把刚喝进嘴里的美酒给喷出来。
他连忙低下头,肩膀一耸一耸,憋笑憋得满脸通红。
陆大人,您这分寸……未免也太精准了点吧!
叶白衣也是哑然失笑,摇了摇头。
而刚刚从外面走进来,还没从震撼中完全回过神来的叶玄和叶灵儿,听到这番对话,更是嘴角抽搐,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。
这个陆少游,不仅实力是个怪物,这性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!
这一战,如同一场风暴,在极短的时间内,席卷了整座万剑城。
星州狂刀,三息败北,断腿而归。
万剑阁少主,当众受辱,忍气吞声。
这两个消息,让无数初来乍到的武林人士,彻底认清了如今云州的形势。
那位巡察使,是一头过江的,谁也惹不起的绝世凶龙!
…
是夜,明月高悬。
而此时,在一间远离喧嚣的豪华别院内。
剑无尘听着下人对刀狂人伤势的汇报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“腿骨粉碎性断裂,经脉多处受损,不过阁中有续骨生肌的灵药,休养几个月,倒也能恢复如初。”
“知道了,用最好的药,务必让他痊愈。”剑无尘挥了挥手,屏退了下人。
恢复如初?
身体的伤好治,可这丢掉的脸面,要如何找回来?
他知道,他和他这表兄,已经彻底沦为了整个万剑城的笑柄。
而这一切,都拜那个陆少游所赐!
他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杀意。
硬碰硬,已经是不可能了。
他站起身,整理了一下衣袍,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冷光。
既然武力上暂时无法胜过你,那便用计!
他走出房间,对守在门口的心腹吩咐了几句,随即,径直朝着别院深处一间禅房走去。
那里,住着一位能够帮他,或许能将陆少游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贵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