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尊高达五丈,佛魔同体的恐怖身躯,静静地矗立在尸山血海的中央。
三颗头颅,六只漠然的金色眼眸,缓缓转动,俯瞰着下方。
那数千名跪伏于地,将头埋进泥土里的九层剑楼弟子。
在这一刻,连筛糠般的颤抖都停止了。
时间与空间,仿佛都被那无形的威压凝固。
死亡的阴影,如同实质的冰水,从他们每一个人的天灵盖浇灌到脚底。
恐惧,已经无法形容他们此刻的心情。
那是面对天灾,面对神罚时,一种源自生命最深处的,最原始的……绝望。
跑?
往哪里跑?
当那尊魔佛一步踏碎大地,一拳轰爆剑浪,一手撕裂大宗师时,他们就明白,在这片被血色浸染的土地上,不存在任何逃跑的可能。
求饶?
他们已经在求饶了。
可是,那高天之上的神魔,似乎根本没有听见,也根本不在意。
蝼蚁的哀嚎,又怎能传入神的耳中?
城楼之上,一片死寂。
来自各地的武者们,无论是成名已久的前辈,还是一方势力的首脑,此刻都像是一尊尊泥塑的雕像。
他们张着嘴,瞪着眼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仿佛被扼住脖颈的声响,大脑一片空白。
他们看到了什么?
一拳打爆炼体大宗师。
一指点杀,一爪捏爆两位同阶强者。
最后,更是摇身一变,化作三头六臂的远古神魔。
徒手,将施展了合击秘术,实力逼近金身境巅峰的楼观海,连同另一位长老,一个撕成两半,一个拍成肉泥!
他们感觉自己毕生建立起来的武道认知,在今日被这道黑衣少年的身影,彻底地,无情地,碾成了齑粉!
“咕咚。”
飞熊堡主咽了一口唾沫,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出火来。
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引以为傲,修炼了几十年的雄壮胸膛,再看看下方那片模糊的血肉,一股寒气,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直冲脑门。
青松观主那张素来云淡风轻的脸上,此刻只剩下呆滞。
他手中的拂尘,不知何时,已经掉在了地上。
这就是能让楼观海倾巢而出的少年?
这哪里是什么少年凶徒?
这分明是一尊,从九幽地狱中爬出来的,披着人皮的……太古凶神!
战场中央。
陆少游俯瞰着脚下那一张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脸庞,神情没有丝毫波澜。
放过他们?
然后让他们化作鸟兽散,从此对自己恨之入骨,躲在暗处,用尽各种阴谋诡计来报复自己?
陆少游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。
他更不喜欢,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患。
既然已经结下了死仇,那么,斩草,就要除根。
更何况……
这可是数千份,行走的杀戮值啊!
魔佛法相那居中的佛陀头颅,嘴角,竟是缓缓向上,勾起了一抹悲悯的,又仿佛带着一丝诡异笑意的弧度。
他缓缓地,抬起了一只脚。
一只,仿佛能踏碎山川的,巨大的金色脚掌。
“不……”
一名离得最近的弟子,似乎预感到了什么,他猛地抬起头。
瞳孔中倒映出那片遮蔽了天空的金色阴影,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,绝望到撕心裂肺的尖叫。
下一刻。
魔佛之脚,轰然落下。
“轰隆——!!!”
没有惨叫,没有哀嚎。
所有声音,都在这一脚之下,被彻底吞没。
大地,剧烈地,疯狂地颤抖着!
一道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,裹挟着恐怖的劲风与血浪,朝着四面八方,席卷开来!
以那只金色巨脚的落点为中心,方圆数百丈的地面,猛地向下塌陷,形成了一个巨大而狰狞的脚印深坑!
深坑之中,那数千名九层剑楼弟子,连同他们手中的兵器,他们的身体,他们的骨骼……
所有的一切,都在那股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,纯粹的,极致的暴力碾压下,被硬生生,压成了一张……
“薄饼”!
血肉,与泥土,彻底混合在了一起。
形成了一幅,真正的人间炼狱图景。
【杀戮值+5000。】
【杀戮值+1000。】
【杀戮值+。】
……
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,如同最美妙的乐章,在陆少游的脑海中,疯狂刷屏。
一脚,灭三千!
整个世界,彻底安静了。
只剩下风声,在空旷的战场上呜咽。
城楼上,原本还算密集的人群,不知何时,已经变得稀稀拉拉。
不少武者,在看到那惊天动地的一脚落下时,便再也承受不住那股深入灵魂的恐惧。
当场双腿一软,瘫倒在地,更有甚者,直接口吐白沫,昏死过去。
剩下那些还能站着的,也都面无人色,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。
他们看向那尊缓缓收回脚掌的魔佛,眼神之中,再也没有了震撼与惊骇。
只剩下最纯粹的,最卑微的,如同仰望神明般的敬畏!
“啪嗒。”
萧天南手中的茶杯,终于还是没能拿稳,掉落在地,摔得粉碎。
他没有去看那碎裂的瓷片,他的目光,死死地黏在了那尊魔佛的身上。
他的喉结,在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。
他设想过无数种九层剑楼覆灭的场景。
他甚至想过,陆少游可能会陷入苦战,自己需要在关键时刻,动用黑甲卫,才能彻底锁定胜局。
但他,唯独没有想到,会是眼前这一幕。
一人,一阵,一宗门。
从始至终,这都只是一场,单方面的,碾压式的……屠杀!
他原本以为,自己找到了一柄,可以为他斩断一切束缚的,最锋利的刀。
可现在他才发现,自己错得离谱。
这不是刀。
这是一头,自己倾尽所有,都无法掌控,甚至连其万分之一力量都无法揣度的…远古凶兽!
而自己,这个自作聪明的“猎人”,竟然妄图,给这头凶兽,套上枷锁?
一抹苦涩,夹杂着无尽的后怕,从萧天南的心底,疯狂涌出。
“城主…我们…我们……”徐莽的声音,带着哭腔,双腿一软,若不是扶住了墙垛,几乎要当场跪下。
他已经语无伦次,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就在这片死寂之中。
那尊顶天立地的魔佛之躯,周身的璀璨金光,开始如同潮水般,缓缓褪去。
他那庞大的身躯,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迅速缩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