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年闻言，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，那笑容如同春风化雨，瞬间冲淡了战场上那股肃杀之气。
“老朽有一位好友。”
他开口，声音不再沙哑，温润如玉却又带着一丝历经万古沧桑的悠远。
“他有一个很大、很大的梦想。”
“所以，我就来陪他，疯上这么一次。”
他轻轻抬起另一只手，仿佛在触摸着无形的时光。
“左右，不过是一些时日罢了。”
青年男子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坦然。
裂天魔君笑了。
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畅快，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。
“好！”
“既有此决心，那便让本君看看，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！”
话音未落，他不再多言，周身魔气一荡，身影便化作一道黑光，径直朝着魔渊之外的无尽虚空射去。
“这里太小，施展不开，随本君来！”
宏大的声音，在天地间回荡。
青年微微颔首，淡然开口。
“自当奉陪。”
不过，他却并不着急离去。
他的视线低垂，落向了下方那座饱经风霜的山海关。
他看到了那些劫后余生，瘫坐在地，喜极而泣的人族将士。
看到了那个失魂落魄，毫无形象瘫坐在墙垛边的独臂将军。
他的视线在关内停留了片刻，又缓缓移开，掠过其他几座同样在浴血奋战的人族雄关，仿佛要将每一个人的面孔，都深深记在心里。
最后，他的视线落在了下方那道青色的身影上。
剑尊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脸色苍白如纸。
刚刚那一瞬间，他真真切切地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。
若非还有一丝强者的体面在支撑着，他现在真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，什么都不管了。
察觉到那道来自高天的视线，剑尊心头一凛，连忙收敛心神，对着那道身影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。
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！”
青年看着他，几息之后，竟是哑然失笑，笑骂出声。
“剑擎天那个混小子，聪明一世，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榆木脑袋。”
“这么多年，还止步于此，当真是把他的脸都丢尽了。”
剑尊闻言，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他那本就苍白的脸上，瞬间涌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，却又不敢有丝毫发作。
那副模样，温顺得像一只被主人训斥的猫。
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，小心翼翼地开口。
“前辈……认识家师？”
剑擎天。
这个名字，对他而言，都显得有些遥远了。
那是他师尊的名讳，万剑阁第八任阁主。
也是万剑阁有史以来，除了开宗祖师之外，天资最高之人，曾被整个宗门视作再上一层楼的希望。
可惜，天不遂人愿，英年早逝。
打死他都没想到，时至今日，这世上竟还有人认识他那位已经仙逝了千多年的师尊。
而且，听对方这口气，似乎还对他师尊……很不客气？
直呼其为……混小子？
青年没有理会剑尊心中的惊涛骇浪，只是有些感叹。
“若非他走得早，你万剑阁，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光景。”
剑尊闻言，低下了头，神色黯淡。
“是晚辈辜负了师尊的期望。”
“若非晚辈当年鬼迷心窍，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，更连累了宗门……”
青年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倒是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悬崖勒马，为时不晚。”
说着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弹。
一点星光自他指尖飞出，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剑尊的眉心。
“能不能有所领悟，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。”
剑尊下意识地一愣。
“这是？”
下一刻，他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，骤然爆发出了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！
那道星光之中，所蕴含的竟然是冲击洞天境的无上感悟！
他困于通神境巅峰，一只脚早已踏入了洞天的门槛，却始终差了那临门一脚。
就是这一点点的差距，却让他困顿了足足数百年之久！
他本以为，自己此生都再无希望踏出那一步。
却没想到，今日峰回路转，竟让他看到了前路！
他有绝对的信心，有了这份感悟，不出三年，他必然能够成功破境！
巨大的惊喜，让剑尊一时间都忘了身上的伤痛。
他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，对着那道身影，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。
“前辈再造之恩，晚辈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说完，便被青年挥手打断。
“行了，一些小玩意儿罢了。”
青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，仿佛真的只是随手丢出了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。
“老夫有约在身，却是不能让他久等了。”
“好自为之…！”
说完，不等剑尊再开口，他的身影便化作一道璀璨的星光冲天而起，向着魔渊之外裂天魔君离开的方向而去。
剑尊见状，焦急地抬起头，对着那道即将消失的星光大喊。
“不知前辈名讳！他日晚辈，必当登门拜访，以报大恩！”
星光的速度越来越快，眨眼之间，便消失在了魔渊昏暗的天际。
只有一道悠远而淡漠的声音，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。
“吾名，司空摘星。”
“拜访就免了，往后别再辱没了剑擎天那小子的威名。”
剑尊的身影，彻底僵在了原地。
他喃喃自语，一遍又一遍地，念叨着那个名字。
“司空……摘星……”
初时，眼中还满是疑惑。
但下一刻，他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，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瞳，骤然收缩到了极致！
整个人，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！
“司空摘星！”
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！”
他心中掀起的骇浪，比刚才亲眼见到裂天魔君出手，还要猛烈千万倍！
他万万没有想到，这个救了他一命，还随手赠予他破境机缘的神秘强者，竟然会是一个已经存在于史书之上的传奇人物！
……
另一端。
神武侯与幽夜亲王，几乎在同一时间，收回了投向远方的视线。
石桌前的气氛，再次变得微妙起来。
幽夜亲王端起那只紫晶酒杯，轻呷了一口那暗红色的酒液，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那双幽暗的眼瞳深处，除了探究，更多了几分浓厚的好奇。
“人族竟还有此等人物，当真不凡！”
“独孤兄，当真是好手段。”
神武侯闻言，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，神情淡然。
“彼此，彼此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，一切尽在不言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