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一天天过去。
通过那缕“纯念”反馈回的模糊感知,谢天欢能隐约“听”到:
京城中关于王家双生子的议论,似乎比之前更频繁了一些,尤其是在某些文人圈子和小范围修士交流中,“显隐”、“神秘”、“多年未同现”等词被提及的次数有所增加。
翰林院方面,没有特别明显的异常波动,但那种安静中却带着点无法言说的微妙气氛。
市井之中,关于王明杰本人的公开评价,则依旧是以沉稳、聪慧、肖似其父为主,但偶尔也夹杂着一两句“近来似乎更沉静寡言了”、“钻研古籍尤为刻苦”之类的细微观察。
镇国大亲王府方向,则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如渊,公开层面几乎捕捉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。
王至诚的施政依旧稳健有力,苗疆事务的推进在朝堂简报和市井传言中都是积极正向的。
没有戏剧性的冲突爆发,没有明显的家庭不睦传闻。
一切似乎都还在水面之下,缓慢酝酿。
“很好……”赤水河底,谢天欢的一缕意识处理着这些模糊反馈,“疑窦已生,正在发酵。王明杰显然已经开始在意,并且可能已经在暗中调查了。王至诚必然有所察觉,但他选择了静观……这正合我意。”
她并不急于看到立竿见影的效果。
温水煮青蛙,才是离间“亲情”的上策。
激烈的冲突反而可能促使他们迅速澄清“误会”、团结对外。
现在这种缓慢滋生的猜忌、暗自进行的调查、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,才最能侵蚀信任的基石。
“继续等,继续看。”谢天欢的主意识重新沉入更深层次的修行之中,只留那一缕“纯念”如同最耐心的蛛丝,悬于京城上空,静静等待着可能出现的、更明显的波澜。
赤水河底,湛蓝光茧的光芒,似乎又凝实了一分。
谢天欢在提升实力的道路上,稳步前行。
同时,一张无形的“网”,也在京城上空悄然张开,捕捉着命运齿轮转动时发出的、极其微弱的声响。
就在京城中暗流涌动之时,远在清河府的沈文渊正在收拾行囊,准备离开王府。
王明杰功成名就了,“王明瑞”不需要西席,王明杰的孩子又太小,他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和必要了。
实际上,他早就该离开了!
只是他“贪恋”,以至于等到了今天。
沈文渊将最后一卷手稿仔细包好,放入行囊。
他的动作很慢,带着一种仪式感。
接近十年了。
在这近十年里,他住在王府,在王府教书,日子平静得如同这书房窗外的池水。
现在,或许也该适时改变了!
王光录和邱夜梅不知何时走了进来!
“先生决定了?”王光录看着沈文渊,沉声问道。
“伯爷(王光录受封光明伯),决定了。”沈文渊环视了周围一眼,最后看着眼前的“东家”,坚定的说道:“明杰已经进京,我的责任已了。也该……去走自己的路了。”
“先生要走,老朽本不该拦。”王光录走到书案旁,看着沈文渊整理好的行囊,眼中满是不舍,“只是这十年相处,先生于我们王家,早已不是西席,而是家人。这一走……实在于心难舍。”
邱夜梅站在丈夫身侧,眼眶微红:“先生这些年教导明杰,劳苦功高。明杰能有今日,先生居功至伟。如今那孩子功成名就了,先生却要走了,我这心里……”
沈文渊放下手中书卷,转身向王光录夫妇深深一揖:“二位言重了。这十年,沈某在王府,受的是宾主之礼,得的是再生之恩。若非王府收留,沈某如今不过是一介废人,苟延残喘罢了。教导明杰,是沈某本分,更是沈某之幸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诚挚:“明杰天资聪颖,心性纯良,实乃良才美玉。能教这样的学生,是为人师者最大的福分。如今明杰已成材,展翅高飞,沈某……也该去寻自己的路了。”
沈文渊再次强调他要去寻自己的路,走自己的路。
王光录沉默良久,最终长叹一声:“先生志向高远,老朽明白。只是不知先生此去,欲往何方?可有什么打算?”
沈文渊望向窗外,目光悠远:“尚未定论。或许会去外省游学,或许会入深山访道,也或许……会去京城看看。”
提到京城,他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。
那个地方,有他最辉煌的记忆,也有他最痛苦的经历。
十多年了,伤口虽已结痂,但疤痕仍在。
他终究还是要回去面对。
“京城……”王光录若有所思,“先生若去京城,或许能见到至诚和明杰。”
沈文渊笑了笑:“或许吧!不过沈某此去,不为见故人,只为……了却一些心事。”
他没有明说是什么心事。
但王光录夫妇都是明白人,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。
“既然先生心意已决,老朽也不便强留。”王光录从怀中取出一物,递给沈文渊,“这是光明商行的权限令牌,先生持此令牌,大楚境内任何一处商行分行,都可随意调用一定数量的钱物人手。出门在外,总有用得着的时候。”
沈文渊连忙推辞:“这如何使得?沈某已在王府叨扰十年,如今离去,已是愧不敢当,岂能再受如此厚礼?”
“先生若不收,便是见外了。”邱夜梅上前一步,恳切道,“先生教导明杰十年,无一日懈怠。这点心意,实在微不足道。况且先生此去,山高路远,有这令牌傍身,我们也放心些。”
看着王光录夫妇诚挚的目光,沈文渊知道推辞不过,只得双手接过。
令牌入手温润,带着王光录掌心的余温。
“如此……沈某谢过伯爷和夫人。”他郑重收起令牌,再次躬身。
“先生客气了。”王光录扶起他。
“只是……沈某还有个不情之请。”趁此机会,沈文渊犹豫了一下后,还是选择了开口。
“先生请讲!”王光录看向沈文渊。
“内子和岳父,这些年已在清河安家。沈某走后,他们还会继续留在清河。”提到妻子和岳父,沈文渊神色柔和了些。
“内子性情温婉,岳丈年事渐高,沈某这一走,家中只剩妇孺老弱。”沈文渊声音低沉,“沈某恳请光明伯和夫人…在沈某不在的时日里,能稍加照拂。”
“这是自然!”王光录毫不犹豫,“尊夫人和岳丈,便是我们王家的亲人。先生放心,老朽定会好生照应,绝不让她们受半分委屈。”
邱夜梅也点头道:“先生放心。你教导明杰十年,我早就把你们视为了一家人。府中有什么需要,尽管开口。”
沈文渊心头一暖,深深一揖:“如此,沈某感激不尽。”
三人又说了些话,沈文渊方才最终告辞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