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谁知道呢!神神秘秘的,准没好事!”
老猎户哼道,
“隔三差五,还能看到大队的车马,从东边绕远路过来,拉的都是用厚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,沉得很,车轮印子压得老深。押车的人,一个个眼神都跟狼似的。”
老猎户提供的这些碎片信息——封锁、巡逻、异响、红光、怪味、神秘车队——与卫甲之前的所有推测和金葵他们的判断完美地吻合在一起!那个“鬼谷”,几乎可以肯定,就是西岐秘密铸造兵器的工坊所在!
卫甲强压下心中的激动,脸上依旧保持着迷茫和些许害怕的神情:
“这么吓人?那我更不敢往东走了。老丈,您说往南走,路怎么认?”
老猎户见卫甲“知难而退”,似乎松了口气,详细地给他指了往南出山的大致方向和几个重要的地形标志。
“顺着那条有水蓼草的小溪往下游走,看到三棵长在一起的歪脖子松就往左拐上山梁……”
他说的很仔细。
卫甲认真记下,这些路径信息同样宝贵。他再次对老猎户表示了感谢,并从行囊里拿出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、比肉干更珍贵的盐巴,真诚地递给老人:
“老丈,多谢您指点迷津,这点盐不成敬意,您留着用。”
在山林中,盐是硬通货。老猎户看着那包盐,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接了过去,揣进怀里,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。
“年轻人,听我一句劝,吃饱了赶紧往南走,这地方……不太平,别再瞎闯了。”
他难得地多叮嘱了一句。
“诶,记住了,多谢老丈!”
卫甲连连点头。
这时,兔肉烤得差不多了,老猎户撕下一条后腿,递给卫甲。卫甲没有推辞,接过热乎乎的兔肉,道谢后便吃了起来。他知道,接受食物是进一步建立信任和表达善意的方式。
在篝火的噼啪声和咀嚼声中,卫甲默默地整理着刚刚获取的所有情报,心中那个关于“鬼谷”的模糊轮廓,变得越来越清晰,也越来越沉重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路,才是真正踏入龙潭虎穴的开始。而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老人,无疑为他提供了指向目标最关键的第一块拼图。他必须尽快与黑狼会合,将这些信息消化,然后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。
饱餐一顿烤兔肉,又灌满了清冽的山泉水,卫甲郑重地向老猎户再次道谢,然后按照老人所指的“南归”路径,消失在了林海之中。然而,他仅仅沿着南向走出一里多地,确认已经完全脱离老猎户的视线和听力范围后,便立刻停下脚步,发出一声短促而低沉的唿哨。
片刻,身旁的灌木丛微微晃动,黑狼矫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,幽绿的眸子在略显昏暗的林下光线下闪烁着睿智的光芒。它凑到卫甲身边,鼻子轻轻嗅了嗅他手上残留的烤兔肉香气,又抬头望向他,似乎在询问情况。
“不是敌人,是个独居的老猎户。”
卫甲蹲下身,抚摸着黑狼颈侧厚实的皮毛,低声道,
“但他告诉我们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——目标就在东边,一个被他们称为‘鬼谷’的地方。”
黑狼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,眼神变得锐利,仿佛听懂了“鬼谷”二字所代表的危险与机遇。
“那里守卫森严,有巡逻队,有暗哨。”
卫甲继续说着,既是告诉黑狼,也是整理自己的思路,
“我们必须万分小心。接下来,我们转向东,目标是摸到‘鬼谷’的外围,看清楚那里的情况。记住,只观察,不接触,一旦暴露,立刻撤退!”
黑狼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,喉咙里发出极轻的呜噜声,表示明白。
卫甲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南方,那里代表着相对的安全与归途。然后,他毅然转过身,面向东方那片被老猎户描述为禁忌之地的崇山峻岭。黑狼默契地走到他前方数步远的位置,重新担当起开路与警戒的职责。
接下来的渗透过程,堪称卫甲和黑狼此行最为谨慎和压抑的一段。他们彻底放弃了任何形式的路径,完全依靠黑狼对方向的直觉和对危险气息的感知,在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、嶙峋陡峭的岩石地带和深浅不一的溪涧之间迂回穿行。
空气中的氛围明显变得不同。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,连林间的鸟鸣兽吼都稀疏了许多,仿佛所有的生灵都在刻意回避这片区域。卫甲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,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痕迹,耳朵捕捉着风带来的所有异响。
果然,在向东推进了大约半日后,他们开始陆续发现人为的迹象。
最先出现的是一些极其隐蔽的标记。那并非老猎户所用的私人界标,而是一种更为统一、更为简练的符号——有时是三块叠放在特定方位的小石头;有时是某棵特定树木上,被刀削去一小块树皮,露出新鲜的木质;有时则是几根被折断后以特定角度摆放的树枝。这些标记的含义卫甲无法完全解读,但它们整齐划一的风格,无疑指向了有组织的军事或准军事团体的存在。黑狼每次发现这类标记,都会立刻停下,用眼神或极其轻微的动作示意卫甲绕行。
随后,他们发现了被精心伪装过的绊索陷阱。那并非猎捕野兽的套索,而是设置在潜行路线上,连接着能发出巨大声响的铃铛或木梆的警报装置。陷阱布置的位置十分刁钻,往往在视野盲区或必经的狭窄之处。卫甲几乎就要踩上去,是黑狼猛地用身体挡住他,并用鼻子指向地面那根几乎与落叶腐殖质融为一体的细韧藤蔓,才让他惊出一身冷汗。
他们还发现了不止一处的暗哨点。这些哨点并非建立在制高点上,而是巧妙地利用天然的石缝、茂密的树冠或倒伏的巨木形成的空洞,位置隐蔽,视野却可以覆盖一大片区域。卫甲甚至凭借过人的目力,在一个伪装极佳的树冠丛中,隐约看到了一个如同雕塑般静止不动的人影,以及偶尔反射出一点寒光的兵器轮廓。每一次发现暗哨,他们都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,屏息静气,如同壁虎般紧贴地面或岩壁,极其缓慢地挪动,寻找着哨兵视野的死角,才能勉强通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