棒梗蹲在胡同口脏兮兮的马路牙子上,指尖夹着廉价的烟卷,眼神空洞地望着街上逐渐多起来的自行车流。邻居家孩子捧着大学录取通知书跑过时,他嗤笑一声,吐出口烟圈:“读书有啥用?还不如早点出来混。”
拆迁带来的那点微弱波澜,在棒梗的人生里甚至没能溅起像样的水花。他没有像母亲秦淮茹那样被生活压弯了腰,也没有像奶奶贾张氏那样陷入彻底的疯癫。他选择了一种更“轻松”的活法——随波逐流,混吃等死。
那笔本就不多的拆迁补偿款,经由秦淮茹的手,到底还是被他以各种名目抠出了不少。
这些钱并没有如他宣称的那样用于“打点关系找工作”或是“做小买卖的本钱”,而是迅速消散在了街头巷尾的台球厅、录像馆和烟雾缭绕的棋牌室里。
他迷恋那种无需付出太多体力、脑力,仅凭一点运气和吆喝就能获得短暂快感(或是更深的失落)的氛围。
赢了钱,便呼朋引伴,在小饭馆里充一回大爷,点几个炒菜,喝几瓶廉价的啤酒,吹嘘着自己并不存在的“门路”和“见识”;输了,则更加理直气壮地回到那间违章搭建的破平房,对着秦淮茹伸手,或者干脆几天不见人影,不知在哪个角落凑合过夜。
工作?他并非没有尝试过。凭借着还算年轻和几分遗传自秦淮茹的伶俐面相,他也曾通过街道的安排,进过一家街道办的纸箱厂当临时工。可干了不到半个月,他就嫌流水线上的活儿太枯燥、太累,工资又低,干脆连招呼都不打就再也不去了。后来,他又跟一个所谓“道上的朋友”跑过几天运输,帮忙押车,结果因为偷懒睡觉差点弄丢货物,被主家一顿臭骂赶了回来。他还摆过地摊,卖过劣质袜子打火机,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,吃不了那份苦,也受不了那份拘束。
几次三番下来,他便彻底断了正经工作的念头。他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借口:“这世道,没关系没背景,累死累活也就混个温饱,有啥意思?”“你看那谁谁谁,当年学习还不如我呢,不就是靠着他爹当了官,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!”“做生意?那是咱平民百姓能玩得转的?赔了本你帮我还债?”
他将自己的失败完全归咎于外界,归咎于命运不公,归咎于没有一个像何雨柱那样“走了狗屎运”的机遇。
他选择性遗忘了他那个瘫痪在床的奶奶曾经是如何溺爱他、纵容他偷鸡摸狗,遗忘了他母亲是如何含辛茹苦、甚至不惜放下尊严去换取那点微薄的食物将他养大。在他的认知里,全世界都欠他的,而他自己,则无需为任何事负责。
年纪渐长,他连那点表面的伶俐也消磨殆尽,眼神变得浑浊,带着长期熬夜和营养不良的萎靡。他依旧会定期出现在秦淮茹那间破平房里,目的明确——要钱。有时是为了买烟,有时是为了凑牌局的本钱,有时甚至连借口都懒得找。
秦淮茹若是不给,或者给得慢了,他便拉下脸,阴阳怪气地讽刺:“妈,您就忍心看着您儿子饿死?您当年要是手段再高明点,从傻柱那儿多弄点,咱家至于这样?” 他甚至会翻旧账,埋怨秦淮茹当初没阻止奶奶惯着他,没给他创造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。
秦淮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儿子,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无力。她曾经所有的指望,所有的算计,最终换来的,竟是这样一个眼高手低、好吃懒做、只会啃老的废物。
偶尔,会有老街坊在街上碰到棒梗,客气地问一句:“棒梗,现在在哪儿发财呢?”
棒梗便会挺起那并不结实的胸膛,用一副混不吝的口气回答:“嗨,瞎混呗!给人帮帮忙,自己倒腾点小东西,饿不死!”
那语气,那神态,仿佛他真的在经营着什么了不起的事业,而不是在社会的底层漫无目的地漂泊。
他也有过成家的念头,托人介绍过几个对象。可对方一打听他家的情况——没正经工作,没房子(还和奶奶、母亲挤在违章建筑里),母亲名声也不太好(四合院的老底细总有人知道),还有个瘫痪在床骂骂咧咧的奶奶——便都摇头拒绝了。几次碰壁之后,棒梗便也绝了这份心,更加破罐子破摔。
于是,在北京城日新月异、无数人下海经商、努力拼搏的九十年代浪潮中,棒梗就这样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机遇和努力,心安理得地停留在原地,甚至不断下沉。他成为了这座城市飞速发展背景下,一个微不足道的、灰色的注脚,一个典型的、被自身懒惰、狭隘和扭曲价值观所毁灭的碌碌无为者。
他的未来,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头——在不断的抱怨、索要和短暂的感官刺激中,消耗完母亲最后一点生命力,然后,或许在某一天,像一颗被随手丢弃的烟头,无声无息地湮灭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