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疾驰,引擎低沉地咆哮,车身在坑洼间剧烈摇晃,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沈清弦全身的伤口,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。她蜷缩在后座角落,身上盖着一条厚重的军用毛毯,冰冷的身体在车内暖风的吹拂下微微颤抖,试图汲取一丝虚幻的暖意。随车的医护兵——一个沉默寡言、动作却异常轻柔的年轻女子——已经为她重新清洗、包扎了伤口,注射了强效的抗生素和镇痛剂。药效逐渐发挥作用,钝化了尖锐的疼痛,却也带来一阵阵眩晕和疲惫,让她昏昏欲睡,但紧绷的神经和巨大的疑虑却让她强行保持着清醒。
车内光线昏暗,只有仪表盘发出幽蓝的光芒,映照着前排两名“哨兵”队员刚毅而专注的侧脸。队长坐在副驾驶,正通过加密通讯设备低声与外界联系,话语简短而专业,大多是确认路线安全、汇报情况。开车的队员则全神贯注地操控着车辆,在漆黑的、没有路标的荒野中精准地穿行,显然对这条路线极为熟悉。
这支自称“哨兵”的小队,装备精良,训练有素,行动高效得令人窒息。从他们出现到解决追兵、撤离战场,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分钟,如同精密的外科手术。他们的存在,远超“安全港”小队,甚至比“理事会”的“夜枭”部队更显专业和……冷酷。这种强大的力量,突然出现在绝境中拯救了她,带来的不仅仅是庆幸,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和疑虑。他们真的是“国际技术安全观察与干预组织”?这个名头听起来冠冕堂皇,但在这个充满谎言和阴谋的世界里,越是这样看似正义的身份,越可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。
车队驶上了相对平坦的公路,速度进一步提升。窗外是飞速后退的、荒凉的山地剪影和偶尔闪过的、孤零零的农舍灯光。他们已经远离了爆发激战的山林,但沈清弦的心并未因此放松。她悄悄观察着车内的环境。车辆经过重度改装,内饰简洁到近乎冷酷,除了必要的操控设备,没有任何个人物品。她注意到车顶和车门似乎有特殊的夹层,车窗玻璃异常厚重,可能是防弹的。这更像是一辆移动的装甲堡垒,而非普通的救援车辆。
“我们……要去哪里?”沈清弦再次开口,声音因虚弱而沙哑。
队长结束了通讯,转过头,他的脸在仪表盘的光线下显得棱角分明,眼神平静无波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。“一个临时安全屋,位于边境附近的废弃工业区。那里有完善的医疗设备和通讯系统,可以确保你的安全,并进行必要的……信息核实和下一步计划制定。”他的回答依旧官方而谨慎,没有透露具体位置。
“信息核实?”沈清弦捕捉到这个词。
“我们需要确认你的身份,以及‘火种’的完整性和真实性。”队长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,像是在陈述一个标准流程,“这是确保行动有效性和避免错误介入的必要步骤。请理解。”
核实身份?检查“火种”?沈清弦的心猛地一紧。这听起来合情合理,但谁知道“核实”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?他们会不会强行夺取“火种”?或者用某种手段读取她大脑中的信息?经历了“方舟”基地的遭遇,她对任何形式的“检查”都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抗拒。
“周维明主任……他和你们有合作?”她换了个问题,试图寻找信任的基石。
队长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权衡如何回答。“周维明先生是我们组织一位重要的、值得尊敬的信息提供者和合作者。他的遭遇,我们深感遗憾。确保他付出生命守护的真相得以揭露,也是我们的责任之一。”他的回答滴水不漏,既表达了敬意,又回避了具体合作细节,反而更显得可疑。
沈清弦不再追问,她知道从对方口中很难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。她将目光转向窗外,内心激烈挣扎。跟“哨兵”走,是目前唯一的选择,但无异于与虎谋皮。她必须保持最高警惕,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。
车队行驶了大约一个多小时,最终驶离公路,拐进一片荒草丛生、堆满废弃机械和集装箱的工业区。夜色下,废弃的厂房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,寂静而诡异。车辆在其中一座最大的仓库前停下。仓库的卷帘门无声地升起,车队驶入后又迅速落下。
仓库内部灯火通明,与外面的破败截然不同。空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功能齐全的临时基地,划分出生活区、医疗区、通讯指挥区和装备区。几名同样装束的“哨兵”队员正在忙碌,看到车队进来,只是点头示意,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,纪律严明得可怕。
沈清弦被扶下车,带到医疗区。这里设备先进,甚至有一个小型的无菌手术台。那名女医护兵示意她躺在一张检查床上,开始连接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器。
“我们需要对你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,并提取少量血液样本进行生化分析,以确保你没有在之前的遭遇中被植入追踪器或感染未知病原体。”医护兵用专业的口吻解释道,同时拿出采血设备。
全面检查?采血?沈清弦的神经瞬间绷紧!这超出了普通救治的范畴!
“等等!”她猛地坐起,下意识地护住胸口,“我只是需要处理外伤和休息!不需要这么复杂的检查!”
医护兵的动作停住,看向队长。
队长走了过来,表情依旧平静:“沈女士,请配合。这是标准安全程序。‘理事会’和‘方舟’的手段层出不穷,我们必须排除一切风险。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。”
他的语气不容置疑,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。另外两名队员也看似无意地靠近了一些,形成了隐隐的包围之势。
沈清弦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。她意识到,自己可能真的从狼窝跳进了虎穴。所谓的“保护”,很可能是一种更严密的控制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嗡……”
怀中的“火种”突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、但清晰可辨的震动!不是之前那种灼热或共鸣,而是一种……类似警告的、短促的脉冲!同时,她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、类似静电的刺痛感,从“火种”传导向她的皮肤!
“火种”在警告她?!危险?!
这个感应让她瞬间做出了决定!绝不能让他们进行全面检查!尤其是采血!天知道他们会在血液里发现什么,或者植入什么!
“我……我想先去一下洗手间。”她突然说道,脸上露出痛苦和不适的表情,“可能是刚才颠簸的……”
队长皱了皱眉,看了一眼医护兵。医护兵点了点头:“可以,我陪你去。”
洗手间在仓库角落的一个隔间。沈清弦在医护兵的陪同下走了进去。关上门后,她迅速扫视环境——很小,只有一个马桶和一个洗手池,没有窗户。她假装虚弱地靠在洗手池上,打开水龙头,用水流声掩盖细微的动静。同时,她悄悄从口中吐出一小块之前藏在舌下的、应急用的、能短时间内提升心率、模拟急病症状的草药根茎碎屑(这是老铁给她的应急物品之一),快速咽下。
几分钟后,她的脸色开始变得潮红,呼吸急促起来,额头冒出冷汗。
“你怎么了?”医护兵警惕地问。
“我……我头晕……心跳好快……”沈清弦喘息着,身体摇晃,似乎要摔倒。
医护兵立刻上前扶住她,检查她的脉搏,果然跳动得异常迅猛!“你需要立刻躺下!”她试图将沈清弦扶出洗手间。
就在这时,沈清弦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用手肘撞向医护兵的下巴,同时一脚踢向她的膝盖!事发突然,医护兵闷哼一声,向后踉跄,撞在隔板上!
沈清弦趁机拉开隔间门,向外冲去!她必须制造混乱,寻找机会!
“站住!”队长和另外两名队员立刻反应过来,拔枪冲了过来!
仓库内警报声大作!
沈清弦不顾一切地冲向仓库深处堆放的集装箱区域,希望能找到藏身之处或另一个出口!
“砰!”一声枪响,子弹打在她脚边的地面上,溅起火星!是警告射击!
“不要伤害她!要活的!”队长厉声命令。
沈清弦心脏狂跳,凭借集装箱的掩护左右躲闪。但她的速度太慢,伤势太重,很快就被三名队员从三个方向围住,退路已断!
她背靠着一个冰冷的集装箱,绝望地看着步步紧逼的“哨兵”,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再次变得滚烫的“火种”。
难道……终究还是逃不掉吗?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轰!!!”
仓库侧面的一扇小门突然被从外面炸开!火光和浓烟中,几个穿着完全不同、装备杂乱但眼神凶狠的身影冲了进来!他们手持武器,一进来就对着“哨兵”队员疯狂扫射!
“敌袭!是‘鬣狗’佣兵!”“哨兵”队长惊怒交加,立刻指挥队员反击!
仓库内瞬间枪声大作,陷入混战!
“鬣狗”佣兵?是另一股势力?!是谁派来的?!
沈清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!但她瞬间意识到——这是机会!唯一的机会!
她趁乱扑倒在地,滚入两个集装箱之间的狭窄缝隙中!
混乱中,她听到“哨兵”队长的怒吼:“保护目标!优先消灭入侵者!”
以及另一个粗野的声音:“抓住那个女人!要活的!赏金加倍!”
两方人马为了争夺她,激烈交火!
沈清弦蜷缩在缝隙里,子弹在身边呼啸,碎片四溅。她紧紧抱着“火种”,在生与死的缝隙中,等待着未知的结局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