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间转换带来的眩晕感,只持续了短短一瞬,便被一股扑面而来的,厚重到近乎凝成实质的铁血煞气冲刷得一干二净。
陆少游缓缓睁开双眼。
首先映入眼帘的,是一座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黑色广场。
地面由不知名的巨石铺就,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砍斧劈的痕迹,暗红色的血迹早已浸透了每一寸石缝,即便历经了不知多少岁月,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凶厉气息。
广场的正中央,是一座高达百丈的传送法阵,此刻正有十几名身穿制式玄甲的军士,神情漠然地守卫在四周。
而广场之外,则是一道横亘于天地之间的,看不到尽头的雄伟城墙。
那城墙同样是青黑之色,高达千丈,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远古巨龙。
其上布满了狰狞的抓痕与巨大的豁口,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场惨烈至极的战争。
城墙之上,旌旗如林,冰冷的甲胄在天边那抹永恒的暗红色光晕下,反射着森然的寒光。
一股苍凉、古老、铁血、悲壮的气息,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,笼罩着这片天地的每一个角落。
这里的空气,都仿佛是粘稠的,每一次呼吸,都像是在吞咽一把混杂着铁锈与血腥的沙砾。
神武关!
仅仅是站在这里,陆少游便能感觉到,自己体内的龙象气血,竟不受控制地,开始加速奔腾起来,仿佛在与这片天地间无处不在的战意,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。
“喂,新来的,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?”
一个粗哑的声音,打断了陆少游的观察。
他转过头,只见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,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玄甲军士,正抱着臂,一脸不耐地看着他。
这军士散发出的气息,赫然是法相境,周身气血雄浑如烘炉。
单论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,比之万剑阁那三个通神老怪加起来,还要浓烈数倍。
他身边的十几名同伴,竟是清一色的神力境,一个个眼神漠然,如同看着一块路边的石头。
陆少游的出现,并没有在他们心中掀起任何波澜。
在这神武关,每天都有新人通过各种渠道被送来,也每天都有老人,被永远地留在那道城墙之外。
他们见过太多自以为是的世家子弟,也见过太多眼高于顶的宗门天骄。
这些人,初来之时,无不带着一身的傲气。
可要不了多久,那冰冷而残酷的现实,便会将他们那点可怜的骄傲,碾得粉碎。
要么,在血与火中,蜕变成真正的战士。
要么,就化作魔渊里的一堆枯骨。
没有第三种选择。
眼前这个青年,看起来细皮嫩肉,气息内敛,身上连半分煞气都无,在他们看来,显然属于前者,而且是那种最容易死的类型。
“来此报道。”陆少游晃了晃手中的督战使令牌。
那刀疤脸军士只是瞥了一眼,便嗤笑一声,眼神里的轻蔑更浓了。
“呵,又是一个来镀金的公子哥。”
“小子,我不管你在京城里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子嗣,到了这神武关,是龙,你得盘着,是虎,你得卧着!”
“这里,不认令牌,只认军功和拳头!”
话音未落,他那蒲扇般的大手,便看似随意地,朝着陆少游的肩膀拍了过来。
这一拍,看似寻常,实则蕴含着万钧之力,掌风未至,一股凝练如实质的煞气,便已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岳,朝着陆少游当头压下。
寻常的法相境初期,若是被这一掌拍实了,就算不筋断骨折,也得当场吐血,狼狈倒地。
这,便是神武关的“规矩”。
一个给所有新人的下马威。
周围的军士们,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。
他们已经能想象到,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,下一刻,便会像条死狗一样,趴在地上呻吟。
然而,接下来发生的一幕,却让所有人的眼珠子,都差点瞪了出来。
面对那雷霆万钧的一掌,陆少游竟是站在原地,不闪不避,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微笑。
就在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刹那。
陆少游的身体,只是以一个极其微小的幅度,轻轻一晃。
这一晃,看似简单,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,恰到好处地,避开了那掌力最刚猛的锋头,同时,他肩膀处的肌肉,如同水波般,微微一荡。
一股柔韧到了极点,却又绵长不绝的暗劲,自他体内一吐而出。
阴阳轮转,乾坤挪移。
那刀疤脸军士只觉得,自己的一掌,像是拍在了一团滑不溜秋的棉花之上。
所有的力道,都在瞬间,被一股诡异的力量,吞噬、转化、然后以一种更加刁钻,更加迅猛的方式,反弹了回来!
“嗯?”
他脸色剧变,想要收手,却已然来不及。
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,沿着他的手臂,疯狂倒卷而回!
“噔!噔!噔!”
刀疤脸军士那魁梧的身躯,竟是不受控制地,接连倒退了三大步,每一步,都在坚硬的青石广场上,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。
直到第三步,他才勉强稳住身形,一张黝黑的脸庞,瞬间涨成了猪肝色,胸口一阵气血翻涌,喉头一甜,险些当场喷出一口老血。
他强行将那口逆血咽了回去,抬起头,看向陆少游的眼神,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。
怎么可能?!
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手的!
整个过程,行云流水,自然得仿佛一阵风吹过,一片叶子落下。
周围那些准备看好戏的军士们,也都一个个目瞪口呆,脸上的戏谑,早已变成了凝重与惊疑。
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卒,眼力何等毒辣。
自然看得出,刚才那一瞬间的交锋,看似平淡,实则凶险到了极点。
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,其实力,远比他们想象的,要恐怖得多!
“你!”刀疤脸军士又惊又怒,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,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,被一个新人如此轻易地搓揉,这比杀了他还难受。
“锵!”
他猛地拔出腰间的战刀,狂暴的杀气,冲天而起。
“敢不敢,跟老子,去演武场上走一遭!”
“住手!”
就在这时,一声蕴含着威严的冷喝,从不远处传来。
一名身穿银色战甲,气息渊渟岳峙的中年将领,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。
“参见吴校尉!”
见到来人,刀疤脸等人,连忙收敛了杀气,恭敬地行了一礼。
那吴校尉没有理会他们,径直走到陆少游面前,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令牌上,瞳孔骤然一缩。
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令牌片刻,又抬头看了看陆少游,脸上的神情,从最初的审视,迅速变成了震惊,最后,化作了一丝恭敬。
他对着陆少游,郑重地抱拳一礼。
“末将吴刚,见过督战使大人!”